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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幅畫,那個穿白裙子的萬紅,她竟然站在我的櫻桃樹下。

  畫廊老闆問我:「喜歡這畫嗎?你們是中國人吧?那正好,這位畫家特別囑咐要將這一系列作品便宜賣給中國人呢。」

  呵,要便宜賣給中國人,我想起爸爸那個瘋狂的念頭:畫上十幅,二十幅,一百幅……把它們放在畫廊裡賣,如果遇到中國人,那就乾脆送給他,總有人會把畫帶到國內,說不定會有一幅出現在萬紅面前……

  我的櫻桃樹可不能交給萬紅。我買了這些畫,我把咖啡潑向萬紅,她的白裙子被咖啡漬染成了黃褐色。畫廊老闆咆哮:「你竟然這樣對待藝術品!」

  「這算什麼藝術品?令人作嘔。幫我轉達畫家,他不配擁有女兒。」我也吼起來,用盡渾身力氣。

  我回到賓館,獨自在陽臺上坐到半夜,看著滿街的霓虹,覺得眼暈,忍不住嘩嘩落淚。屋裡安靜起來,朋友們都睡了?他們見慣不驚,都懶得搭理我。我曾經抱怨他們沒心沒肺,魏何說了個很詩意的藉口:「給你空間安靜地舔傷。」

  但我今天我覺得冷,特別想有一個人相偎取暖。如果有一個人捨棄溫暖的被窩,出來給我送溫暖,那會是誰?

  一定不會是大周,他和我交情不深,只因為追求克拉拉,他才和我們混在一起。

  會是克拉拉嗎?她待我,像寵愛一隻貓。貓發脾氣時,她可以寬容地一笑而過,但她不會去跟貓兒談心。面對克拉拉,我確實沒有自怨自艾的資格,她父母早逝,和老外婆相依為命,我憑什麼在她面前裝可憐呢?

  至於魏何,他是最溫柔體貼的。但從小到大,每次我與父母爭吵,他都第一時間去安慰我媽:「阿姨你別生氣,萬紫她口不擇言……」這傢伙知道我媽掌管著家裡的經濟大權,他想要繼續在我家蹭吃蹭喝,就不能站錯隊。

  正想著,只聽見門把手旋動的聲音,接著陽臺門被推開了。我想這是誰呢?不管是誰,我都要扣留他,用來取暖,因為我真的覺得冷。

  怎麼會是吳奕?我正疑惑著,卻發現他果然不是來送溫暖的。我在這裡眼淚婆娑,他卻嬉皮笑臉地蹲到我跟前,從背後掏出一個相機,吵著要拍照留念。沒見過這麼沒眼力見兒的,我簡直被他氣笑了,哀傷的氣場一下子就泄了,怎麼也聚不起來。

  算了,睡吧。我回屋,一頭鑽進棉被溫暖的懷抱。雖然這不是我想要的取暖方式,但是效果不錯。吳奕沒來給我送溫暖,但他卻在一分鐘內驅散了我透心的寒意,真是一劑奇妙的百憂解。

  回到莫斯科不久,唱片灌好了,魏何給我送來小樣。配上吳奕為我們設計的封面和畫冊,這張CD怎麼看都不像是音樂發燒友自娛自樂的山寨唱片,但也不太像正規影像製品單位大批量生產的商業唱片,因為它精美至極,單看著包裝,分明是經典回顧限量珍藏的品質,我幾度產生「紅殤」是一代搖滾天團的幻覺。魏何說:「親愛的,這是你的生日禮物。我還要為你辦一場盛大生日party,廣邀搖滾青年舉行一場史無前例的搖滾聚會!」

  活動主題:自由的邊緣。

  活動內容:甩開腮幫子大聲唱歌、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解除地心引力之外的一切束縛,盡情宣洩。

  地點:你家的鄉下別墅。

  這個主意也讓我莫名亢奮,馬上叫來大周和克拉拉開動員大會,誰知根本無須動員,我剛開口說出「搖滾聚會」四個關鍵字,就如一個小火星跌進了秋天的幹草垛,他倆烈焰般的熱情立刻洶湧而來,想要撲滅都難。大家一拍即合,當即做好了活動企劃。

  我問:「我可以請我爸媽來嗎?」

  魏何說:「當然了,這是你的party。」

  我一聽自己是老大,馬上不客氣起來,吩咐道:「那一首獻給家人的歌,你們趕緊練熟啊,生日那天我要唱。」

  我仔細看著CD裡的小畫冊,吳奕很喜歡抓拍朋友間的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看他吊兒郎當,卻是個細膩而懂感情的人啊。

  我給爸爸電話,他主動提到那三幅喝了咖啡的可憐油畫,但說到一半又咽下了,所以我不知是他想向我道歉,還是想讓我向他道歉。遇到棘手的事情,他總是逃避,幻想自己是只鴕鳥。

  我也陪他一起裝傻,調節出一個天真浪漫的嗓音,說:「我的生日party,你來嗎?」

  他旋即說:「當然。」

  我馬上又致電邀請我媽出席。這些年她一直像機器一樣工作,只在我生日時才會暫停運轉。每年我的生日,她會像個有靈魂的女人,像個愛女兒的母親,跟我一起吃吃喝喝,散步逛街,看電影聽音樂,我們徹夜聊天,回憶往事,展望未來。她只在這一天想起自己是個媽媽,可能是我的生日讓她回憶起分娩的劇痛,疼痛讓她意識到自己是有知覺的自然人,而不是機器人。像往常一樣,她會滿足我關於生日的一切要求,爽快地答應了參加生日派對。

  我想和克拉拉提前去別墅收拾一下,那棟房子廢棄太久了,需要開荒。租了音箱和燈具,也順便搬過去,可是我的老爺車實在是難負重任。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吳奕的寶馬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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