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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終於,充斥在外婆與外孫女之問尷尬的沉默被外婆打破了,當時的外婆眼裡還噙著淚花,但嘴邊卻露出一個慈祥和藹的笑容。

  「乖外孫女啊,真不愧是你媽媽的親生女兒.居然和你媽媽說的話一模一樣。」

  外婆說媽媽也曾經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就在她和父親談戀愛的時候,就在他們之間的婚姻受到重重阻礙的時候,就在好不容易結合之後卻仍然感到痛苦的時候。面對這個不知不覺中已經悄悄長大,開始問和媽媽同樣問題的外孫女,外婆是這樣回答的:

  「你們兩個都問我為什麼要賣酒,為什麼要敲著筷子唱歌,當初撫養你媽媽的錢,還有她上學的錢都是靠這個掙出來的,你們啊,真是不知道感恩。」

  外公死得早,但外婆並沒有把當時還在蹣跚學步的媽媽送進孤兒院,而是希望能夠親手把她拉扯大.但對於一個新婚守寡的女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事。外婆邊端起一杯燒酒邊對怡靜說。

  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外婆,在一片尷尬之中,怡靜對外婆說自己會再來看她,囑咐她要少喝點酒,又塞給外婆一些救急的錢,隨後便走出了粥棚。當時怡靜就暗下決心,下次再來看外婆的時候一定要親口承認自己那天說過的話實在是太傷人,要誠懇地向外婆道歉,甚至還想到下次再來外婆家也許可以住上一晚。 下次一定要這樣才行!

  外孫女一直以為會有所謂的「下一次」,但是,這個「下一次」 卻突然間永遠地消失不見了,實在是太可悲了。在外婆永遠睡去的這個房間裡,怡靜長時間呆呆地坐在那裡,眼睛始終盯著擺放在房間角落裡那張陳舊的飯桌。

  飯桌上放著一個筆記本,也許是放在這裡備用的,也許是用作粥棚的帳簿,怡靜無心地翻開那個筆記本,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得瞪大了眼睛。筆記本裡居然夾著一個信封,還有一個存摺,信封上外婆的筆跡顯得有些匆忙。

  信封裡放著幾張一萬韓元的紙幣,數量大概和她最後一次來看外婆時塞給她的差不多。另外,在那個以怡靜的名字開立的存摺上,每月都會有一定的錢存進這個戶頭。就是為了這個埋怨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賣酒的外孫女,外婆每月都會放進去一些錢,為了這些錢,外婆每個月又要賣掉多少碗粥才能換回來呢?

  看到存摺的那一刻,怡靜的眼淚不禁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是我錯了,是我,是我錯了。」

  直到有人來收拾外婆的屍體為止,怡靜一直跪在逐漸冰冷的外婆跟前,做著遲到的懺悔。想到從今以後,自己可以依靠的親人們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怡靜不禁一陣陣打起了寒噤。

  鑲有黑框的遺像中,外婆依然和生前一樣,帶著那一絲慈祥和藹的笑容。

  外婆似乎是在為外孫女一點一點攢錢的同時,也在為自己的死亡悉數做著準備,怡靜是從放在衣櫃角落裡這張遺像照片中隱約感覺到的。

  怡靜預訂了位於外婆家附近一家醫院地下室的簡陋的殯儀館,她把從這裡借到的一身孝服穿在身上,頭髮上系著白色的頭繩。

  「前來弔唁的客人大概會有多少位?」

  招待前來弔唁的客人的宴席就委託給外婆家附近一家小餐館的主人了,此時,一直呆坐一旁的怡靜忽然隱約聽到那位大嬸的問話。這間曾經彌漫著香噴噴熱騰騰的粥香的地方,如今卻被靈桌上點燃的香的味道所取代了。

  原來一個人從生到死,竟然比想像中容易得多。

  但畢竟死者已矣,而繼續活下去的人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最要緊的就是用來招待前來弔唁的客人的牛肉湯,還有泡菜、年糕,到底需要預訂多少吃的,這些都需要活下去的人來決定。

  到底會來幾個弔唁的客人呢?

  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就是外婆唯一的親人了,最多也就是粥棚附近那些市場裡認識外婆的人可能會來幾位吧。

  一直都是怡靜自己一個人在守著靈堂,剛剛進來的那個小餐館的大嬸帶著些許不耐煩的目光看著她,生硬地打斷了她的沉思。

  「嘖嘖,這個靈堂好冷清啊……小姐,你是喪主嗎?沒有其他大人在了嗎?怎麼可能一個靈堂裡連一個花圈或是挽聯都沒有呢,唉。」

  忽然,怡靜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到底弔唁的客人會來多少,食物應該準備多少,她一概不知道,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應該在去世的外婆的靈柩前面放上一束鮮花。

  我不應該繼續這樣像個傻瓜似的呆坐在這裡了,我應該去買上一個小花籃,還應該開始為一會兒將要出現的客人們準備食物,旁邊那個粥棚的大嬸說過一會兒要來的,還有市場上認識外婆的人。

  就在怡靜用力支撐起自己虛弱搖晃的身體,準備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從靈堂入口處傳來小餐館主人的聲音。

  「啊!怎麼會有這麼多花圈啊……」

  隨著小餐館主人的這句感歎,只見用白色菊花精心編制的碩大花圈一個接著一個地被抬進了靈堂。

  一開始,怡靜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一頭霧水,但當她看清楚每個花圈上垂下的挽聯上的字,她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薑信宇拜上

  而這個名字的主人身著莊重的黑色喪服出現在外婆的靈堂裡,是在當天稍晚一些的傍晚時分。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怡靜明明聽人說他去外地工廠出差視察去了,不,就算他沒去出差,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這個消息通知給這個男人,而信宇似乎是剛從很遠的地方趕回來,著裝儘管莊重得體,但臉上仍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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