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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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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最甜蜜的時光。後來小易考去美國加州的高中,我們有11個小時的時差。我總在淩晨時接到他的電話,脆弱地問:"你什麼時候有假期回來看我啊……" 再後來電話漸漸少了,語氣冷淡,說話有一搭沒一搭。不用他開口,我識趣地說了分手。是啊,情已至此,給自己留個憂傷的臺階下。分手那晚夢見他坐夜間航班回來了。他在門口放下箱子,一把摟住我,喃喃地說:"星見,我不走了,再也不會走了。" 在夢裡我感動地在他肩頭抽泣,醒來時看到的是自家漆黑的天花板。那一刻,仿佛有一把刀子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絞,疼得發澀。我怕驚動家人不敢出聲,躺在床上眼巴巴等著天亮,在黑暗裡默默流淚,終於明白了他告訴我的那個鵝肝的故事。 愛是什麼? 愛是含笑飲砒霜。 愛情至美,砒霜至毒。 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癡癡凝望他無邪的笑臉,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喝下他遞過來的毒酒。 那是寒冷的2005年冬天,從那時候開始,我再沒有交過男朋友。 我不敢愛了,我真的真的不敢了。 謝落微之於Siva,小易之於我,都曾是我們最熟悉的那個人。我們所熟悉的人,背對我們走進沼澤,穿越渺然漆黑的森林,將我們拋在腦後,漸漸失去蹤跡。我選擇忘記小易,Siva選擇尋找真相。我猜他對謝落微的愛已淡,他欠的是對那段感情的一個解釋。 一個讓他徹底相信對方已經消失的解釋。 想到這裡我很慚愧,現在這樣執著癡情的男孩子還剩下幾個?能幫就幫吧。我從床上爬起來,給他留下的號碼發了條短信: 我是上官星見,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儘管說。 他很快回復: 我明天開簽售會缺一個助理,你過來幫忙吧。 缺助理?這小子真不拿自己當外人。我撇撇嘴,把手機擱到檯燈下,一頭紮進被子裡睡了個昏天黑地。在夢裡那個叫謝落微的女孩站在床前,伸出血淋淋的右手輕輕摸我的臉。她不停地哀求:"星見,星見,我們對換身份好不好?我想活下來……" "不!"猛地從床上坐起,額上的冷汗一滴接一滴,幽暗華美的夜霧從窗外飄進,一絲一縷,細碎宛如光線。當時的我還未發覺自己已經攪進了一個參不破的棋局裡,Siva、謝落微、我……還有後來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局裡身不由己的小棋子。只等著棋盤摔碎的一刹那,在驚如夏花的生命裡狠狠燃燒自己。 縱使玉石俱焚,誓必光耀滿堂。 簽售會設在本市人氣最旺的書城,上午9點30分,Siva開車來接我。跟想像中張揚的明星作家不同,他開一輛低調的月光銀色跑車,側臉從旁邊看去精緻得無可挑剔。我忽然想起電影《贖罪》裡那位眼瞳蔚藍的士兵羅比,他們有同樣誘人的靜默。 1940年6月1日深夜,這個往後開滿兒童花朵般笑顏的日子,在那天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敦克爾克大撤退。身患敗血症的羅比在戰壕裡手握大疊明信片和信箋死去,永不瞑目。混雜著汗水、淚水、泥土和血跡的信箋是他一封一封寫給戀人塞西莉亞的,字字深情,紙頁摩挲得殘破。在那些炮火紛飛、鮮血淋漓的時光裡,他和戀人都是犧牲在戰爭中的渺小棋子,身不由己。 一個客死敦克爾克,一個在家鄉鬱鬱而終。 他們的故事是陽光下曬乾的鳶尾花,被大風吹散,只有塞西莉亞的妹妹懷抱贖罪的心情用畢生心血寫下這個名為《贖罪》的故事。 如果沒有這個故事,沒有這部電影,大抵沒有人會記得在1938年,或是1939年,他在炮火連天中為她深情地寫下這樣的字句-- Dearest Cecilia,the story can resume. I will return, find you, love you, marry you and live without shame. (親愛的塞西莉亞,故事會繼續下去。我會回去,找到你,愛著你,這一生與你廝守,無悔地生活。) 溫柔潰不成軍。 如果Siva就是身陷戰火中的羅比,他會為落微寫出怎樣的句子?抑或語言都是累贅,他只願她不要像曇花凋零得那麼早。哪怕落微不愛他了,哪怕他們分手,只要她好好地活著,還活著就好。 大抵文人都是多情種子,李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逝去不可追回的一切,當如一夜噩夢醒來,極早忘記為好。可Siva不肯,他執拗地攥著那份感情裡的溫暖不放手。我好奇謝落微究竟是怎樣的女生,讓他如此迷戀。 書城正門擠著大堆排隊等待簽售會開始的粉絲,他們為Siva而來,在冷風裡盼望偶像的出現。Siva把車從後門開進去停好,然後跳下來幫我打開車門。 "帶簽字筆了嗎?"他問。 "簽字筆?" "拜託,這是助理該幹的活。夏吉沒有通知你?" "沒有,誰是夏吉?"我無辜地問。Siva不置可否,10分鐘後伴隨著4英寸Jimmy Choo高跟鞋與地板的摩擦聲,"公主病"患者林夏吉同學出現。 在林夏吉同學的世界裡,男人只分兩種:一種是愛慕她,一頭拜倒在她美麗的石榴裙下的;另外一種是睜眼瞎,壓根不知道什麼是美女的。她就是那亙古閃耀的恒星,出現在她周圍的男同學、男同事,哪怕是高速公路上的男性收費員,只要人家多說了一句"謝謝",她就在心裡冷笑:又多了一個仰慕者,真是想不受歡迎都不行。林夏吉看不起愛慕者,又需要從他們愛慕的眼神裡汲取活著的理由。被萬人疼愛地捧在手心,才是她生命裡最大的快樂。 唯一的例外是Siv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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