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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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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說:「吵到最後我很累,她又不肯放我走,我已經失去了理智,對她說我從來沒有愛過她。」 一群小孩互相追逐著從我們身旁跑過去,我看著康斯,康斯也看著我,我一字一頓地問他:「你為什麼要跟她講這種話?」 只有同為女生的我才能明白這句話有多大的殺傷力,如果我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這樣對我說,恐怕我也受不了。但是康斯說:「我說的是實話。」 他沒有表情,講話也沒有語氣。我忍不住揪著他的領子問道:「既然這樣當初你為什麼又要答應跟她在一起?你給了她希望又怎麼能親自把這希望毀了?你怎麼可以騙她!」 他掰開我的手,靜靜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道:「聽完你就明白了。」 他的手心裡躺著一盒很舊的卡帶,是英文磁帶。我不肯接,他把它塞到我的口袋道:「如果我虧欠過她什麼,聽完這個你大概也明白了。小寶,我沒有你想像中偉大,而她真的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美好。說得難聽一些,有些事情是她咎由自取。」 說完他丟下我走了,我拿著那盒卡帶回家,翻出讀書時用的隨身聽,將磁帶插進去,摁下「play」鍵。當時我心裡想,其實無論聽到什麼我都不會原諒康斯的,但聽到裡面的內容時,我還是愣住了。 一開始是很嘈雜的說話聲,聽得出是在課間,康斯對著複讀機一遍遍地矯正發音。他的英文念得很好,旁邊有女孩子的笑聲。不久有人叫道:「康斯,你女朋友來找你啦!」是一個調皮的男孩的聲音,大家哄笑起來。 康斯應該是忘記了關複讀機,所以金枝的聲音才會被錄下來。我聽到她說:「康斯,你還是接受我吧。」 「我說過我對戀愛沒什麼興趣,再說已經高三了,我不想影響學習。」這是康斯一貫的理由,金枝曾為此苦惱過很久,因為聽上去實在無懈可擊。但這一次金枝說:「正是因為高三了,我才來跟你說這個。畢業之後我們就要分開了,一想到這個我就很難過。我已經喜歡了你這麼久,你卻施捨我一點感情都不肯。如果我今天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那也是你逼的,你聽著康斯,如果你還繼續拒絕我的話,我也許會做出一些什麼事情讓你後悔。」 最後一句話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裡透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感。我第一次聽到金枝用這樣的語氣跟康斯講話,而康斯大概聽到過不止一次,他帶著冷笑問:「比如什麼事情呢?像上次你對付林麗那樣嗎?你以為我會怕?」 林麗是當年給康斯寫情書,被金枝打過的那個女生。 金枝忽然笑了起來,她說:「打林麗你也許不會傷心,打你我又不捨得,可是如果是你在乎的人呢?又會怎樣?」 「比如呢?」 金枝輕輕地吐出一個名字來:「小寶。」 我怔住,大腦繼續一片空白。 耳機裡也是靜默,上課鈴聲突然響起,眾人尖叫著回到座位,金枝的聲音幾乎被淹沒掉,但我還是聽到了,她說:「你想一想吧,不要覺得我是跟你開玩笑,我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接著是老師的講課聲,嘩啦啦的翻書的聲音。康斯一直沒有關掉複讀機,直到電池沒電了,聲音自動停止。 我將磁帶倒了回去,又聽了一遍,還是不敢相信,於是再倒、再聽、再倒、再聽。 但耳朵告訴我我沒有聽錯,金枝說的那個名字的確是「小寶」——我。 我最好的朋友,以我來要脅另一名最好的朋友,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 我想了很久,突然大笑起來,康斯說得對,我比我自認為的還要傻,金枝的確沒有那麼單純。想起上次金枝打完林麗又後悔的表情,當時康斯決心同她絕交,她跑來懇求我幫忙,拉著我的袖子可憐巴巴地說:「小寶我求求你了,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太喜歡康斯了。你幫我跟他說,讓他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你見過饑餓的小狗嗎?那種剛出生不久的小狗,在餓的時候瞳孔會變成霧一般的朦朧。那種眼神讓無數善良的人們給它們食物、收留它們。金枝當時就是用那樣的眼睛看著我,其實不必的,她不用裝出這幅可憐的樣子我也幫她,因為我當她是朋友,她想要的事情如果我能夠辦到我都不會拒絕。 而我的朋友卻是這樣對待我。 電話響了起來,是康斯打來的。他問:「怎麼樣?聽了嗎?」 我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他看不到,於是「嗯」了一聲。 他說:「現在你明白了吧?當初我為什麼要答應她跟她交往。我本來想熬過高三就好,誰知道她跟著我一起去了上海。在上海我故意冷落她,準備一到時候就跟她分手,結果她突然得了抑鬱症,醫生說她不能受到打擊,我只能一直拖著。」 「但你還是打擊了她。」我說。 「比起她給我的打擊,這又算是什麼?」他苦澀地笑了一下,然後問我:「我們以後……大概不會再見面了吧?」 我沉默,這個問題不是我能回答的。 「最後一個問題,」我說:「為什麼你要答應她?你當真覺得她會把我怎麼樣?」 他頓了一下,才回答:「不是因為這個,不是因為我是好學生就怕這種三流的手段,也不是因為金枝認識很多小混混,而是因為——」他說:「因為那個時候我喜歡你,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以此來要脅我。我也不是很相信她真會把你怎麼樣,但因為喜歡你,還是會擔心。」 康斯喜歡過我?是什麼時候的事?金枝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他忽然笑了,道:「你瞧,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惟獨你不知道,可見你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我身上過。對你來說我只是一個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而已,對當時的我來說你卻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想要對付一個人,就要拿他最心愛的東西去懲罰他,金枝深深明白這一點。」 我要花好久的時間才能消化掉這件事情,然後問:「那麼現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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