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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跟我一起做生意的人都開這樣的車,住這樣的房子……唉,我怕他們瞧不起我。」他一臉不情願,我笑得要死,他竟然也會自卑。

  暴發戶的感受也只有暴發戶最明白。我逗他:「喂,既然都這樣了,那乾脆帶我去高級飯店吃飯吧!」

  「真的?」他眉開眼笑。

  「當然是真的!我去洗澡換衣服!」我說。

  然後我跑到樓上我的「臥室」,在浴缸裡灌滿水,洗了澡後面對著一櫃子的衣服發了會兒呆,終於挑選了一件看起來相對樸素的衣服換上,又噴了一點香水。我第一次噴香水,弄得整個頭髮上都是,我一湊近我爸就捏住鼻子:「臭死了!你真不愧是暴發戶的女兒!」

  「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很是得意地說,然後率先鑽進了賓士車裡。

  但我們哪也沒去,因為剛上車金枝的電話就打來了,她尖叫道:「小寶你回來了嗎?我已經回到三城了!天呐我快要想死你了!」

  她那聲音即使隔幾米的距離都能聽到,何況是在車裡。我很不好意思地看著我爸,我爸示意我跟他們去玩。約好了地方以後我掛掉電話,老爸問:「去哪裡?」

  「康斯家。」我說:「你呢?晚上有什麼安排?」

  「我還不簡單?隨便找幾個人應付一下就好。」

  「有沒有女人?」我曖昧兮兮地問道,他白了我一眼,說:「再這麼沒大沒小我剝了你的皮!」

  那即是說沒有。我太瞭解老爸了,如果有的話,他一定會炫耀的。

  其實他應該再找個女人的,他才四十歲,還很年輕。而我早已忘記了母親的模樣。

  車停了下來,我抱住老爸的脖子親了他一下,然後憑著記憶敲開了康斯家的門。康斯的母親是個和藹的婦女,小時候我常常在他家裡吃飯,她做得一手好菜,比我爸這個專業的廚子做得還好吃。而如今她也老了,頭髮烏黑,一看就是染過的,反而顯得很刻意。她大概也已經有白頭發了吧?

  她一見我就迎了上來:「啊呦小寶!你都這麼大了,嘖嘖嘖,快來給阿姨看看。真漂亮!有男朋友了嗎?」

  我支支吾吾,總算是進了客廳。大概是我長高了,也或者是因為住過了別墅,康斯家的房子顯得很狹小。金枝和康斯都已經到了,康斯沒什麼變化,金枝卻瘦了十斤不止。她本來就瘦,現在更加皮包骨,看上去猶如難民一般,氣色也不是很好。可是她一見我眼睛就亮了起來,跑過來緊緊地抱著我說:「我快要想死你了小寶……」

  正說著,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我眼眶一熱,但看了一眼康斯的眼神,終究是忍著沒有哭。康斯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透過鏡片我看到他沉重的眼神,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飯菜已經上桌,我們圍著桌子坐下吃吃喝喝,康斯的母親一直詢問著我各種問題,我不想敷衍,但老實說也不是很想回答。她問:「聽說你爸爸現在在做房地產生意?」

  「我不清楚,我從來不問他這些……」我尷尬地抓著頭髮,康斯立刻制止她:「媽,菜都涼了。」

  金枝始終低著頭,只偶爾抬頭看我一眼。她的眼睛就像海,最深的海,見不到光,很冰冷,也很沉。

  一切都不對勁,我爸、我媽、金枝、康斯、康斯的媽媽……是我變了還是大家都變了?

  吃完飯後康斯火速站起來拉著我向外走,一邊回頭跟他媽媽說:「我們出去散散步。」

  金枝則留下來幫忙收拾廚房。

  剛走出去不久康斯就點了一支煙,我一臉詫異:「嘖嘖,乖寶寶也學會抽煙了!」

  他卻不理會我的幽默,用力地吸了一口才說:「金枝得了抑鬱症。」

  「什麼?」我怔住。

  他緩緩地說:「我們學校離她的學校很遠,一開始我沒注意,後來是她的同學打電話給我說她有問題。聽說她從來不跟任何人講話,東西吃得很少,半夜不睡覺,而且會莫名其妙地哭……我勸了她很久她才肯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她的情況很嚴重。」

  他講得很慢,就像是在宣佈一件很沉痛的事情。我始終反應不過來,倒抽一口氣道:「什麼叫抑鬱症?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說,我反應這麼強烈也是應該的。我又冷靜了下來,這種事情也不能怪康斯,於是我小聲問:「她爸爸知道嗎?」

  「明天我會去告訴他的。」

  我問康斯要了一根煙,也點上。此刻正是傍晚,社區裡很多散步的人,看到我手裡的煙時都會怪異地多打量我一眼。我早已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康斯似乎也不在乎。抽完了煙,我們準備上樓,康斯突然又說:「還有,我媽問你什麼你都別理她。」

  「為什麼?」我覺得很奇怪。

  他用說不清是鄙夷還是厭惡的語氣說:「你爸現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想跟你家攀關係。」

  「可是……」

  「總之別理她。」他走上樓去,打開了門。

  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寒假,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變化,三城、老爸、金枝、康斯……所有的變化都不是我喜歡的。我有一種被出賣的感覺,仿佛他們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商量好了要打一張爛牌給我。我盼望著快一點回到北京,而唯一能讓我感覺到北京的人就是許子望。好不容易抽到空,我們約出來喝酒。我們去了一家我從來沒去過的酒吧,沒有選擇take是因為我不想見到任何認識的人。我在陌生的酒吧裡向許子望訴苦,他一直靜靜地聽著,聽我講到家裡的變化時他才笑了起來:「嫌家裡錢太多的,恐怕你是第一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我應該高興才對,但我就是高興不起來。我不喜歡這種變化,你說人為什麼會這麼勢利和貪心呢?」我憂愁地說。

  「勢利怎麼講?貪心又怎麼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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