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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因為這紅葉子看著好暖和,誰知越靠近會感到越冷呢。」少夫人嘟著嘴極委屈地說。

  「嫌冷啊,我們回房裡烤火好不好?」小春好聲勸著。少夫人的臉凍得像蘋果般紅紅潤潤的,令人好憐惜。

  少夫人歪頭想了想,「我們找相公好不好?相公的身子好暖和。」

  小春聞言,俏臉立刻變得緋紅,她連忙看了看左右,確定沒有其他奴僕在旁邊,便低言規勸:「少夫人,這,這些話可不要在外面說啊,讓那些嘴碎耳雜的下人們聽了去,對少夫人你的名譽有很大傷害呢。」  「噢。」少夫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得小春一陣心酸,長得明明是俊秀聰慧的樣子,為什麼偏偏……

  「少主正在見客,我們先回房等著。」少夫人皺了一下眉,但最終輕「嗯」了聲。小春推著少夫人走向曲折迂回的遊廊,卻聽見一陣訕笑聲傳來,她眉頭緊皺地看去,在庭院中清掃落葉的兩個新來的奴婢,正不顧身份地對坐在輪椅上的少夫人指指點點。

  「你們這兩個賤婢待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到柴房拿些木炭送到少夫人的房裡,下次我再見到你們在背後說夫人的閒話非撕爛你們的嘴不可!」

  小春突如其來的怒氣當即震得新僕目瞪口呆,她們互看了一眼,連忙拖著掃帚向後院的雜物房跑去。

  「她們看著好面熟哦。」側頭看著兩個新僕跑至不見蹤影的少夫人突出驚人之語。

  「是,是,你還說認識我呢。」小春卻把她的話不當回事,「可我從十二歲到山莊為僕以來,從未見過夫人你。」

  少主攜少夫人前來鳴鳳山莊,因事先並未通知,許多事都來不及事先準備,手忙腳亂了幾日,管家才勉強找到幾名奴僕,未免有些良莠不齊。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和管家好好談談,婢子爬到主子頭上,那還得了?

  「讓他去死。」

  鳴鳳莊東部香軒園。會客用的逸香廳中,坐在廳中主座的是一個身著鮮豔似楓的紅衣少年,他正一手把玩著景德鎮的青瓷茶杯,一邊從紅豔豔的唇中漫不經心地吐出這句話。

  「啊?」端坐在客座的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本來是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但他此時正呆怔地張大嘴看著面前邪魅冷美的少年,感覺上卻有些許滑稽。

  「武尊是在我手上沒錯。但是千萬別再讓我聽到要拿她血祭之類的話。」紅衣少年冷睨向中年男子,「石安山,告訴那個人,二十年經營的人脈很不容易呢,若是一步走錯而令心血全然崩潰的話可不划算。」  被那種眼神看得膽戰心驚的石安山忙移開眼,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威脅天君?」

  「是不是威脅他可以試試看。」紅衣少年優雅地喝了杯茶不以為然地道,「還有,你知道他為何讓你來傳令?」

  「……因在下深得天君信任。」一時口幹,他便端了面前的茶喝了,只覺香韻異常,甚是好喝。

  「信任?」丹鳳眼微眯,莫飛紗扯出蔑然笑容,「你可知你傳的是死令。」

  「死令?」見石安山茫然不解的樣子,莫飛紗難得好心為他解答,「你雖面無異色,但兩眼赤紅,身上飄著淡淡腥氣,明顯是中了『紅莓』之毒,那個人要你見我,一定為表示賞識你,而賞賜了你什麼東西吧?」

  石安山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道:「天,天君曾賞我一件他隨身佩帶的掛飾……」

  「單鳳?嗎?」莫飛紗接口,見石安山面色慘白便知猜對。

  「不可能的,我對天君忠心耿耿。」難以忍受自己竟被下了死毒的石安山無法控制地站起身大叫道,突然一陣眩暈,他踉蹌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仿佛沒見到石安山的失態,莫飛紗又倒了杯茶輕啜,道:「忠心耿耿?那也不及做錯事惹他不高興的過錯呢。」

  用力捂住頭,石安山一臉痛苦之色,許久才從口中擠出話來:「我,我只不過不久前呵斥過他的親信不該以權欺人而已啊。」

  「只是呵斥嗎?」

  「……還教訓了幾拳。」

  「你自以為是的忠心,在他眼中卻是有異心的開始。」莫飛紗撣了撣衣上浮灰,站起身來道,「朝中派系那麼多,為何你會加入他那一派呢?」

  「……」

  「因他本身的才華和治國的理想嗎?但影子只能是影子,他只知斷人生死,不知人心向背,恃才傲物,多疑獨斷,喜滅厭生,你以為這樣的人會把國家帶入什麼境地?」

  「你以前不是也幫過他。」

  「黑暗總是喜歡待在黑暗中,我只是想試驗我的新毒而已。」莫飛紗淡笑起來,如刀般清美陰狠,「你只管對他說,叫他別再來煩我,惹怒我的話,我會讓他屍骨無存。」

  莫飛紗整了整衣冠向門外走去,經過坐在地上的石安山時腳步頓了一頓,「那個人應該提醒過你,到我這裡來絕對不要摸任何東西,不要喝任何茶水吧?」

  石安山突記得才喝了一杯清茶,臉又變得青白:「天,天君說過因你是毒尊……」

  「持單鳳?而來的人只有你喝了那杯茶。」莫飛紗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嘶啞的嗓音無任何抑揚頓挫,「也許你會比前三個人活得久些呢,當然只是也許。」

  呆怔地看著融入光影之中的紅衣少年,石安山許久許久才意識到:那杯茶便是「紅莓」毒的解藥。

  有什麼東西正從體內慢慢流失。

  開了門,丫環見是他,便喜上眉梢地道:「少主,少夫人等你等好久呢。」

  摒退了丫環,他慢慢移至內室,衣裙淡雅的少夫人正坐在桌前,身側放著燒得正旺的火盤,把她的臉映得紅彤彤的。湊近桌前,他挑了挑燈芯,燈火躥升突亮,少夫人抬起頭來,朝他笑了一笑,眼被煙熏的氤氳如水,看起來更覺楚楚可憐。「現在不冷了吧?」他輕聲問道。

  她搖了搖頭道:「不冷。渴。」他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還是熱熱燙燙的,看來丫環很是盡責。倒了一杯茶,他捧著到她面前,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茶喝下肚去。乾澀的唇染上溫水,變得嬌豔欲滴的紅豔,他湊上去輕觸了一下又退開,她用亮燦燦的眼睛看了下他,又溫溫和和地笑起來。

  那樣的眼,由初睜時的失神變成茫然的清明,在第一眼看到他後卻驚悸地縮到床角,顫抖著問他是誰……當時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東西一瞬間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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