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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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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聽說過亞特蘭提斯吧,止安。遠古時代最大的島嶼,一天一夜之間神秘地沉沒在大西洋深處。它在海底幾千年,所有的文明都可以消失,可它永遠不會變成海水。」 「這沒有意義。」 她送他到達下榻的酒店,「回去,繼續做個好孩子。對了,把你的帳號給我,那幅畫的錢我稍後會匯到你的戶頭。」 他沒有告訴她,他回不去了。 「那幅畫我是不會還給你,《我的晨曦》,那個記憶不止是你一個人的。」 止安無限譏諷地笑。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不相信我,原來你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你不信你可以幸福。」紀廷少見的尖銳。 「下車。」她不顧車外大雨滂沱,傾過身去推開車門。 紀廷忍耐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她莫名的火起,用力推了他一把,「我讓你滾下車去。」 他依舊沉默地坐在那裡,任她蠻橫地推搡,然後在她一個無力的時候,用力抱住她。他的身上仍舊濕得厲害,隔著薄薄的衣料,那濕意迅速地傳遞給她,就像他們所有的記憶,潮濕的,黏稠的,糾纏的。 褲子口袋裡的電話在交貼著的兩人中間震動,他摸索著接起,電話那頭劉季林的聲音無比疲憊,「止怡又進了醫院,她已經一連幾天咽不下東西了,喂了進去,又吐了出來。」 「你知道,我幫不了她。」 「誰都幫不了她。」 他掛了電話,掩不住難過。止安從他懷裡掙了出來,重重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止怡……她有事?」 他點頭,不想騙她,「她身體一直不好,現在更是越來越虛弱,如果她不肯放過自己,誰也沒有辦法。」他的話音落下,感覺到止安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她從來沒有主動握過住他。 「我知道亞特蘭提斯,至今沒有人可以證明它的存在。既然它沉沒了,還不如永遠融到海水裡。」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拿開她的手,冷笑,「誰都沒有權利安排我應該怎樣生活,就算是你也不行。」 她雙手置於方向盤上,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雨刮,很久之後,她聽見他開啟車門的聲音。 在他離開之前,她說,「帶我去看看她。」 他們回到止怡住進的醫院是次日的下午,這也是紀廷工作的地方,止安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察覺到了她的顫抖,十八歲離家後,她沒有回到過家鄉,也沒有見到過止怡和她所有的家人。他試著抓緊她另一隻手,卻被她無比冷靜地拿開,疏離,這就是一路上她給他的惟一表情。 病房裡除了床上吊著點滴的止怡之外再無旁人,不知道為什麼,連紀廷都覺得松了口氣。止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止怡的身邊,看著床上的人,清醒著的兩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使是九年前道別的那個深夜,止安眼裡的止怡都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讓她心驚,她雙眼緊閉,枯瘦蠟黃得面目全非,就像一朵本該綻放,卻忽然凋謝的花。止安莫名地想起了也是病床上的另一張枯萎的容顏,那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讓她如墜冰窖,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在她面前這樣離開?就連曾經給過她惟一親情的止怡也不能倖免? 她的手指輕輕碰觸止怡枯瘦而插滿了管子的手背,飛快地縮了回去,慢慢地揪住了她手邊的白色床單。沒有人作聲,病房裡只剩下止怡輕淺到微不可聞的呼吸。 止怡還是醒了過來。有時候紀廷也不得不相信她們兩人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感應。 「誰?」止怡虛弱地問。 止安沒有回答,紀廷只得說了一聲,「止怡,是我。」 「你來了?」止怡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止安在我身邊,她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有多少年沒有見到她了?」 「止怡你別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面對這樣的止怡,紀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真的是有情皆孽,所有愛著的人都不幸福? 「如果我不是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來看我?」止怡苦笑。卻忽然聽到一聲不屬於紀廷的輕微歎息,那聲歎息離她那樣近,熟悉得像是做夢,她的手本能地摸索著,輕輕一動便觸碰到另一隻手。 「止安?是你嗎?是不是你?」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她觸碰到的那只手緊緊抓住她。止怡躺在床上,忽然淚如雨下,止安卻沒有哭,她只是抓著姐姐的手,看著她流淚。 直到淚水流幹,止怡才低聲說,「紀廷,你終於還是找到了她,也不枉費你連家連父母都不要了。」察覺到握住她的手一松,止怡反手抓住止安,「止安,你別走。你是我惟一的妹妹,從我有意識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最親的人,從小你就是個孤獨的孩子,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麼,但總盼望著我的關心能讓你開心一點,你離開了多少年,我就牽掛了多少年。如果說我不愛你,我自己也不相信。然而剛才那一刻,我多麼希望我只是在夢中見到你。原來我那麼自私,難怪老天也懲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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