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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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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哥和教父房間裡的女孩子拉開了我們,教父罵了兩句這人有病,就被那個女孩子扶回去了。我躺在地上,銳哥拉我我也不起來,賴在四月還很冰冷的地板上,心裡一遍一遍後悔那個聖誕聖潔的夜晚。 我們打完了,教父勝利了,terrist win,土匪贏了,我記得我打CS的時候總是選員警,有一點點代表正義的感覺吧,每次CS我都能K得教父他們屁滾尿流,可今天我讓terrist win了,真沒面子。 我的鼻子流血了,一點點順著臉頰掉到嘴巴裡,鹹鹹的,銳哥心疼地拿著面巾給我擦著傷口,問我怎麼了,是不是又喝多了?我想起小時候在外面我和別人打架了,從來不哭,儘管我很疼,我還是咬著牙忍著,所以大人都會說我不對,因為和我打架的都哭了,我不哭是因為如果我哭了被我爸看到,又會挨一次打,他最討厭男人哭,他最喜歡說你看到哪個軍人上戰場流過淚。 可是今天我怎麼有點想哭。我看著銳哥,感覺他是我哥哥,親哥哥,就像我和肖翎一樣,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我躺在地上,銳哥也沒追問怎麼回事,他總是那麼酷一點都不三八。 折騰了一會兒,我起身開始收拾東西,衣服電腦書本牙刷毛巾還有送給蘇果段可儀的禮物等等,東西不多,裝起來正好一包,就像我來上海那時候一樣。走出房間關上燈的時候,我還是留戀地看了這個住了半個月的房間一眼,房間裡的百元鈔票像桃花般落英繽紛,特別好看。我突然有點傷感,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快我就要離開這裡。這麼突然。 我一個人下了樓,下樓的時候突然想起教父曾經告誡我的真理"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學生會主席",真對。教父最後還給我上了一課。 銳哥喊了我幾句,我沒答應他,把腳步加得快快的。走到街上,外面有點冷,夜裡從太平洋吹來的風很大,還帶來海的味道。 現在我能去哪兒呢?我本來打算直接去火車站的,可後來想起都一點多,地鐵已經停了,浦東軟體園又在郊區,的士都沒有,我能去哪兒呢?我漫無目的地在路燈下走了走,這裡的燈光倒是挺不錯的,一條街亮通通的,只是就我一個人,顯得很怪異。 我突然想起可以去公司,公司是刷卡開門的,而且公司上次宣傳地鋪文化,這次我可以體驗一下,而且那裡有空調。 走了很久才走到公司,向門衛出示了員工卡,走進寫字樓後,看到隔壁那家做遊戲的公司還在加班,我心裡就寒,教父和那些玩遊戲的人就沒有想過嗎,他們的幸福就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突然我又想起,我和張小敏的遊戲不也是以張小敏的痛苦為代價嗎?肖翎說得對,痛苦和快樂的總量是相等的。 我打開門,上了會兒網,決定回長沙去,我沒辦法對教父冷靜,怕明天會出人命來。所以我就打了封辭職信,然後開始睡覺,不過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亂亂的很難受。直到六點鐘太陽升起的時候,我起來把辭職信和員工卡放在老闆桌子上,發了個短信告訴銳哥我回長沙了,然後拿起自己的東西離開了公司,坐第一班地鐵到了火車站。 到株洲的火車是上午十點的,我買了票坐在窗戶邊,欣賞著太陽一點點升起,2004年4月1號愚人節的太陽依然那樣升起,我想起我剛來的那天,教父指著我的筆記本說,農用品。想起我還雄心壯志要賺錢買IBM的筆記本。可現在,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了。 突然手機響了,是銳哥,只有他還記得給我電話。我拿起話筒喂了一句,銳哥熟悉親切的聲音很急促,他客套話都沒說一句,直問我在哪個車廂。 我說不用送我,火車就要開了。張江離火車站好遠呢,坐地鐵都要轉線。 他說我都到火車站了,你快說。 我告訴他我在九車廂。 過了一會兒,我就看到銳哥那張親切的小鬍子臉,他沖我一笑,就坐到我旁邊,身上還帶著一個包,我說,銳哥,火車都要開了,你還是快下去吧,你帶個包來幹嗎,給我路上吃啊。 他沒理我,把包扔座位上,說,得了吧,我送你回長沙。 完了,這麼美好,估計我又在做夢了,快醒醒啊,不然筆記本被偷了,可我掐了自己半天也沒醒過來。 銳哥接著說,我好久沒去學校了,也要回去做做畢業設計,不然畢不了業可就麻煩了。而且,我也想回去和弟兄們喝酒了,來,我帶了吃的和啤酒,我們喝點。他起身從包裡拿出兩瓶啤酒,還是冰涼的,他遞給我一瓶,自己開了一瓶,喝了一大口。說,來,火拼! 我也學他喝了一大口,心裡一下變得特別舒服和冷靜,心裡好像總想對銳哥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什麼話,也許最好的朋友就是這樣,不需要語言。可我多想告訴整個車廂、整個世界,我有一個多麼好、多麼夠義氣的哥哥,我激動得都要哭,不過要拼命忍住,銳哥和我爸一樣看不慣男孩子哭哭啼啼的。 火車開動了,快速地把一些東西向後拋去,又快速地接近另一些東西,只有我和銳哥靜靜地坐在彼此邊上,安靜得仿佛在傾聽天籟。除了火車撞擊鐵軌的聲音,我的心裡好像總有一首高亢的歌在雲霄之外吟唱,那歌聲穿過雲層,穿過樹陰,直入我心裡。 我看著他那永遠不哭也不悲傷的臉,我懷疑他真的是我大哥,也許就是上輩子的大哥吧,不然怎麼對我這麼好呢?我知道,他說什麼做畢業設計,什麼回去喝酒的只是一個藉口。其實他怕我在路上一個人不安全。 銳哥來了就好,我可以安心地睡覺,不怕筆記本丟了,因為只要銳哥不丟,筆記本就不會丟,而銳哥永遠也不會丟。 在火車上我一共做了幾個夢我都忘記了,反正每到一站我就醒一次,然後抬起頭流著口水問銳哥到哪兒了,他告訴我到浙江了到江西了快到湖南了,然後叫我安心睡,到時我會叫醒你。然後我又趴下去繼續我的黃粱美夢。我多希望這火車永遠開下去,帶著我們走過這個藍色星球的千山萬水,萬水千山,一直開到天荒地老,而我,躲在飛馳的火車上永遠做著一個又一個的夢。 夢裡總是出現曾美麗和我們一起玩的那些日子,她在機房裡大罵我傻逼,一臉蠻橫地說我就是不救你,怎麼樣怎麼樣!還有她害羞地告訴我在張小敏的抽屜裡發現了幾個避孕套;她用哀怨的眼光看著我和肖翎,說何天,你真的扔下我不管嗎?她被我一瓶子把腦袋打出血來,然後我背著她去醫院……夢裡的她一臉燦爛的笑容,永遠對著我說,傻逼,傻逼,不知道怎麼,夢中一直有歌聲飄過來,唱得那麼虛無縹緲,卻又動人心弦,她唱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她們都老了嗎,她們在哪裡啊…… 有時候又會夢到教父,夢到我們寢室五個人說好,十年以後,我們都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回到學校,一起再爬一次嶽麓山,再到墮落街喝一次酒,教父說不行不行,我要生個足球隊,到時候和你們這些挺著啤酒肚的酒鬼踢球……夢到教父總是一副老大的樣子出現在我們面前,儘管銳哥才是真正的老大,夢裡的他一臉的深沉,像落日般深沉,我只是想不到,有一天,那些深沉會灼傷到我。 最後一次我抬起頭來,天已經快黑了,太陽落下了一半,夕陽的餘暉把銳哥的頭髮都染黃了,特別好看,他說你怎麼醒了,我剛想喊你呢,快到了,我們準備下車。 下了車,我和銳哥回到狼窩,裡面黑黑的,不知道肖翎和秦江海又到哪兒鬼混去了。我叫銳哥先睡會兒,自己就拿著那條石頭記買的項鍊去找段可儀,半個月沒見了,我有點想她。我朝女生宿舍走去,校園還是和我離開時沒什麼變化,但我一聞到學校熟悉的氣味就有點想流淚,我這是怎麼了,記得當初我是要死要活想離開這裡。 我打了手機給段可儀,她關機了,因為她跟我說過,她們寢室看恐怖片,要做到"三光":寢室燈熄光,電話線拔光,手機關光。這樣才過癮。 我走到女生宿舍下面,大喊段可儀的名字,過了一會兒,她房間的窗戶打開了,露出一個女孩子的腦袋,說,她出去了,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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