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長髮飛揚的日子 (薑昕)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那是個雲淡風輕的早上。我和夏暘破例早早起來,梳洗停當,踏上"征程"--之所以選擇"征程"一詞,有兩個含義:

  一、自從那天晚上從家裡"逃"出來之後,我還一直沒回家,所以心裡未免有些沒底兒;

  二、我估計我爸媽大概不會喜歡和接受夏暘--夏暘那身行頭倒還好辦,既然是要去見未來的岳父母大人,暫時收斂一下鋒芒也是有必要的;問題是他的頭髮--要知道,那可是在90年代初,留長髮的男人那可真屬於"鳳毛麟角",全北京的大街上也找不著幾個,何況我爸媽偏偏是那種正統得不得了的人!

  可是這一切已經都不會再困擾我了。從家裡"逃出來"的這段時間,我已經作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好天氣帶給我好心情。我決定不再逃避,而是要去面對,去讓我爸媽接受本來就該屬於我的"權利"!

  自從我認識夏暘以來,還從未見過他穿得像那天那樣"正經"和"刻意"過,以至於在他生命裡的那一天的樣子,也許他自己都早已經忘記了,但至今仍異常清晰地儲存在我的記憶圖像庫裡:平時隨意披散的長髮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地用一根橡皮筋兒束起來;一件潔白得簡直有點晃眼的短袖T恤(新買的),再加上一條黑色至膝牛仔短褲;一雙同樣潔白的線襪和他最愛的那雙黑色"踢死牛"軍靴。那一路上,他沒像平常那樣開些這樣那樣的玩笑,而是很少說話,顯得若有所思--也許是因為緊張吧?因為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去見女朋友的父母,何況又是在那樣"特殊"的情況下。

  那天,我算是又一次"刺激"了我爸媽。

  "出逃"的女兒終於回來了,這自然是令人欣慰的事兒,可是,突然帶回來這麼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男朋友(我媽媽的原話),這無疑是舊痛未複,又添新傷--幾個星期的時間,大概心境剛剛趨於平靜,這個"寶貝"女兒就又"來"了!

  還是我爸穩得住,他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全然不動聲色地坐在客廳裡和夏暘聊這聊那;我媽可是有點兒壓不住火了……她把我叫到廚房,估計她肯定為還得給我們做午飯這件事兒氣不打一處來吧?然後順手就把一個盤子摔到了地上:"你是不是要把爸媽氣死呀?書不念就不念了吧,我們也不是那種一定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孩子身上的父母。可這算怎麼回事?領了這麼個怪裡怪氣的傢伙回來!什麼搞音樂的!搞音樂就非得弄成這樣?你爸媽的這兩張老臉都快讓你丟盡了!"

  "媽,他怎麼了?不就是髮型和大部分人不一樣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權利,這是他自己的事兒,別人無權干涉!"

  "對,是他自己的事兒,我也沒興趣干涉!可是進我這個家的門就不行!以後你別給我往家帶!"

  "為什麼?他是我男朋友,為什麼不能來?再說,這怎麼丟人了?這都什麼年代了,您還這麼不能接受新鮮事物?這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呀?您也太落伍了吧?"

  "落伍?怎麼滿大街我也沒見著一個?"

  "那是因為咱們的生活圈子不一樣!"說到這兒,我忽然意識到我或許該對我媽講點兒策略,於是捺著性子把自己的音高降了下來,"媽,您還不認識他,就這麼以貌取人地否定,不太合適吧?您可是個長輩,而且還是個知識份子,這樣真讓我覺得挺失望的。"

  "別說了,反正我不同意!要想過我這關也容易,讓他先把頭髮剪了!"

  我的音高又升上去了:"那不可能!您不喜歡我還喜歡呢,我就喜歡他這樣兒!您要是不讓他來,那以後我可也就不回來了!"我只好也使出了夏暘使過的那招兒撒手鐧……

  廚房裡唇槍舌劍,客廳裡,我沒想到夏暘居然把一切都照實說了--他自然也是有備而來的--這一點是當我再次回到客廳的時候,從我爸注視我的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中讀出來的。我不知道夏暘還說了些什麼,但是顯然剛才他們的談話起到了一些效果,至少,我爸臉色上的變化我還是瞭解一二的。

  父親拍了拍他身邊的座位,示意我坐下:"你已經長大了,是我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其實爸爸最大的願望莫過於你的人生能平安、快樂,別的都在其次。你的確已經到了會作出一些自己的選擇的時候了,既然已經選擇了,爸爸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可是有一點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忽東忽西!人這一生是很短暫的,沒有那麼多時間後悔。"然後,他看了一眼夏暘,又再次把目光轉向我:"兩個人在一起要好好相處,互相幫助、互相尊重。既然已經長大了,就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一會兒吃完飯,你們倆就先走吧,媽媽這邊的工作我來做。她只是太愛你了,慢慢地,她會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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