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匆匆那年 >
九十四


  AIBA看出了我的變化,雖然她的性向有問題,但這不影響她的聰慧和敏銳。有一天她來到我的房間,和我貌似隨意地聊了起來。

  「我說你屋裡都不準備蒼蠅拍嗎?」AIBA指著窗戶上的蒼蠅說,「看著它落著你就沒有打的衝動?」

  「有啊。」我無所謂地說。「隨便拿本書唄!這麼厚的英文教材留著幹嗎用?對付它澳洲的同胞絕對綽綽有餘了!」

  「張楠你丫真噁心!」AIBA一臉厭惡地說。

  「這還算噁心?你沒看過我襪子放桌上立起來的樣子吧?那場景才是驚天地泣鬼神呢!來給你表演一下!」

  我假裝去脫襪子,AIBA一蹦老遠地說:「你丫滾蛋啊!我靠!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歡歡甩了你,方茴不跟你了,你丫太沒正形了!」

  「哇噻,我的命運未來原來已經盡在你掌握了?快,AIBA大師快坐,草民洗耳恭聽,請您為我指點迷津!」我站起來,拉過椅子說。

  「我真不想答理你了。」AIBA白了我一眼說。

  「那哪兒成啊!沒有你的幫助和指導,我就像那誤入狼群的小羊,前路岌岌可危,AIBA同志,党和人民需要你啊!」我嬉笑著拉住她說。

  「少跟我臭貧!」AIBA甩開我說,「問你句真的,你到底和方茴想怎麼樣啊?」

  「我和方茴……你覺得我們會怎麼樣啊?」我老實地坐下來說。

  「我哪知道你們會怎麼樣?本來我覺得你前一陣熱乎乎地纏著人家,跟狗見了肉骨頭似的,可從北京一回來就又不一樣了。你是怎麼想的?方茴你還打算不打算追了?」AIBA坐在我對面問。

  「我打算?我打算能怎麼樣,人家不幹也照樣沒戲啊!」

  「你不努力人家能幹嗎?我要是你,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人追到手!」

  「我說你是不是對方茴有歹念啊?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著急似的?」我湊過去問她。

  「滾蛋!我就他媽不該來找你!」AIBA這回真生了氣,站起來就往外走。

  「她要的我給不了!」

  我大聲沖她說,AIBA停了下來,皺著眉說:「她要什麼你給不了?她不過想要一份沒有背叛的愛情,一個可以永遠陪著她的不離不棄的人,她要的過分麼?」

  「首先她要的愛情不是我給的愛情,第二永遠是什麼東西?永遠是按斤要,還是搓堆兒賣?」我無奈地看著她說。

  「沒有人替她解開疙瘩,她必然放不開陳尋。你已經做了那麼多為什麼不能繼續呢?」

  「那也得她願意解才行!我怕我做不到反而讓她更傷心!」

  「哼!這就是我為什麼瞧不起你們男人的地方!說到底你還是不敢承擔責任!」AIBA輕蔑地說,「你肯為她花光所有的錢,啃兩個月的幹麵包,卻不肯為永遠這兩個字許下承諾。張楠,你以為你很偉大麼?狗屁!」

  AIBA摔門走了出去,我愣愣地在屋裡發呆。說實在的我確實不敢輕易許諾永遠,別說永遠就是明天讓我說會怎麼樣,我都會回答不一定。已經經歷了背叛、長大到必須為自己考慮的我,不能再拍著胸脯保證什麼了。即使我拼勁全力去追求方茴,她會答應麼?即使她答應了,再不到一年我就回國了,而方茴卻還要在澳洲至少待兩年才能畢業,這兩年我們能堅持麼?即使我們堅持住了,回到北京我們還能在一起麼?她的家庭能接受我麼?我的工作能養活她麼?這一層層的假設讓我喪失了鬥志。年輕時我們總是在開始時毫無所謂,在結束時痛徹心肺。而長大後成熟的我們可能避免了幼稚的傷害,卻也錯過了開始的勇氣。

  不管怎麼說,現實就是,對於方茴,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就這樣慢慢的我在澳洲的日子進入了倒計時。由於方茴的存在,離去之前我並沒感覺特別高興,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離愁別緒。我自作多情地認為方茴可能也有點這樣的情緒,因為那段日子她總是往我屋裡跑,隨便說幾句話,瞎借幾樣東西,到後來乾脆就窩在我這裡,幫我一遍遍地整理箱子。

  我看著自己的行李在她手裡變換著擺放位置、疊放順序,不禁微微笑了起來。不明就裡的人大概會以為她是我的女朋友吧?而她又是以什麼心情來替我做這些事呢?

  「我說……那黑箱子你折騰了幾遍了?也沒見多放什麼東西進去啊!」我笑著說。

  「誰說的,剛才有這杯子麼?有這油麼?本來托運的東西就有限制,你還空這麼多,難道你還打算回來取一趟啊?」方茴認真地指著給我說。

  「你要讓我回來,我就回來!」我猛地冒出了一句。

  方茴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捋著碎發說:「你就胡說八道吧!我不管你了!」

  她說話就起了身,我看著她嫋嫋婷婷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喊:「方茴……」

  「別說了,明天就上飛機了,你再好好收拾一下吧!」

  方茴沒有回頭,我忙又問她:「明天你去送我嗎?」

  「送。」她的後背直了直說,「我送你到機場!」

  第二天AIBA和方茴一直陪我到了機場,一路上我使勁地逗貧,她們也使勁配合著我假裝開心地笑,可是誰也抹不去離別在即的傷感。下了計程車之後我去後備箱拿行李,方茴也跟著過來了,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那只她反復整理的黑色皮箱,我趕緊攔住她說:「快給我,那個輪子壞了,沉著呢!」

  「不用,我幫你提!」方茴語氣堅定地說。

  「哎呀,給我吧,讓一姑娘幫我拎箱子,我多跌份啊!」我伸出手說。

  「不。」方茴搖了搖頭,以一種不能拒絕的語氣說,她費勁地提起箱子,決絕地往前走去。

  AIBA歎了口氣,我無可奈何地跟在了她後面。

  那天方茴一直拎著箱子直到安檢,她消瘦的影子和龐大的箱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知道她是在用自己執拗的表達方式來為我送行,我想大概除了我以外沒人能感受到蘊涵其中的別致情感,我們知交如此,卻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入關前她終於放開了手,我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我不想做喬燃那樣的男孩,來來回回的遺憾,我要在自己能把握的瞬間,留下永恆。我感覺到了方茴在我懷裡的顫抖,也感覺到了肩膀的濕潤,回想澳洲這兩年,她的淚她的笑都曾只屬於我,我也知足了。

  我沒有哭,既然擁抱的力量不能把她留在我身邊,那麼我起碼要在最後好好再見。我瀟灑地沖她們揮手,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候機室,澳洲和方茴就這樣一起成為了我背後的風景。

  最終我的所有眼淚都流在了幾萬英尺的高空中,心臟部分沉重的疼痛感讓我明白,方茴已經是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存在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