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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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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緩緩吐出的這幾個字就像劍一樣直刺方茴心底。她上午剛聽說了這麼個時髦的名詞,下午就有人親自實行了,而這個人還是喬燃,還是去青龍峽之前雲淡風清地跟他們說要回山東看奶奶的喬燃! 「不可能吧……」 「真的,我沒騙你。今天我給丫打電話,他們家就沒人。我拿他准考證號上網查了下分,居然他媽是零分!我找不著你,就趕緊給嘉茉打電話問。她告訴我的,喬燃早就準備好要走了,他就憋著沒跟咱們說,說什麼怕咱們傷心!我操!丫就是一孫子!你還記不記得你肚子疼咱們去醫院看病?丫那會兒就定了,根本不是開假條,是取體檢證明!」 方茴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她回想喬燃最近一段的樣子,突然覺得好像每一個微笑每一個動作都含著離別的味道。眼淚在她眼裡開始轉圈,她卻茫然不知落在哪裡,地球另一邊的人又能否感受到她的悲傷? 陳尋在電話那邊「喂」了好幾聲,方茴才匆匆回應:「先這樣吧,一會再打給你,拜拜。」 陳尋望著發出忙音的聽筒發呆,他本來還想問方茴報不報復讀班,但卻連兩句相關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其實知道考分的那一刻他就有點後悔,後悔那道13分的物理大題不該輕易放棄,如果加上的話一志願L大或許還能擦邊。畢竟他的家庭和方茴不同,沒有後路可言,考上好大學還是很重要的。在這種命關前程的時刻,風花雪月太不靠譜,分數顯然比方茴更要緊了。 然而陳尋的心思並沒傳達到方茴這裡,她也沒哪個精神再想考分了。喬燃的走深深刺激了她,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喬燃舉手投足間的溫暖感。她想起喬燃遞給她的五瓣丁香花,想起喬燃向她伸出的雙臂,想起喬燃最後在夜色中跟她說的那句「沒關係」。 眼淚不停地落下,方茴覺得自己愚蠢地可笑,為什麼當初就那麼吝嗇於一個並沒有什麼深刻意義的擁抱呢?像趙燁和林嘉茉一樣,在最後握手而笑,緬懷用心用情的匆匆歲月,又是多麼豁達自然。可是現在說一切都沒有用,北京這裡只空留她後悔,喬燃早已落在異國他鄉。 方茴抹抹眼淚跳下了床,她打開電腦給喬燃發了一封郵件。文字很簡單,是這樣寫的: 喬燃: 張開雙臂,我已經在擁抱你了。 方茴張開手臂,緊緊摟住了自己的肩膀,她把身邊的空氣都當作是喬燃,把自己的全部力氣都當作是這些年的情分,在沒人看到的角落,她還是回應了那個最終未能成型的擁抱。 在2001年的夏天,一切塵埃落定。 喬燃在倫敦讀大學預科,趙燁考到G大,奔赴長春,可惜不是飛行器機械研究與製造專業,而是熱能。林嘉茉考上W大,學習經濟學。陳尋和方茴沒能考上L大,因為下一屆3 X的改革也沒有複讀,他們掉到了二批一志願,和林嘉茉同校,但專業不同。二十多分的差距使陳尋考上了更好一些的註冊會計師專業,而方茴則是市場行銷。 理想與現實,各自相差一小步。 13 聊到這裡的時候大概淩晨兩點,熱巧克力已經徹底涼透,方茴的媽媽至少已經給她打了六通電話。 接到徐燕新第七個電話時方茴有些不好意思,我示意她沒事,她皺著眉頭沖電話那頭說了點什麼,最後說:「好吧,你讓他現在來接我吧。」 我驚異地看著她掛了電話,說:「怎麼?這就回去嗎?」 「嗯,不好意思,又讓你陪我這麼晚。」方茴滿含歉意地說。 「這倒沒什麼……但是之後呢?你們上大學後到底怎麼著了?」我傾過身子問。 「上大學後?」方茴有些躲閃地說,「後來……也沒什麼了,我還是出國了,他留在國內,兩地麼,自然也就淡了。大家各幹各的,聯繫不多,就分手了。」 我聽了方茴的話沒有什麼反應,又陪了她一會兒,她們家就來人把她接走了。 我知道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瞎掰,她明顯是和陳尋分手之後才飛去澳大利亞的,然而既然她不願意說,我也就不願意強人所難去逼問。北京大老爺們兒,有理有面,有進有退。 不久之後我和方茴又一起回了澳洲,一去一返之間好像有點東西不一樣了。一路上我還是照顧她,把靠窗的位置留給她,在她睡著的時候給她要毯子,但是卻不再是想要得到的心情。 在方茴的敘述中我陪伴著她再一次享受了曾經天真浪漫的年華,並且隨著她編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迷夢,我曾奢想和她繼續這個夢境,但最後我發現夢終究是夢,能帶她離開的人不是我。 那時我就預感方茴不會再和我說起關於陳尋的事了,後來果然不出我所料,方茴真的就再沒提過。我想之後的部分一定是她下定決心也不敢去揭開的刻骨傷痕,所謂同甘共苦,共苦易,同甘難,可是她連過去的苦都不願和我分享,就更談不上未來的甘。 之後在澳大利亞的日子裡我們還是一直在一起,我幫她拎幾公斤的捲心菜,她幫我洗各色的襯衫T恤。我們都格外珍惜這種相依相伴的感覺,但是這並不是愛情。有時候看著對我毫無防備的方茴,我會恍惚地以為我們像婚後的小夫妻。我認為完美的婚姻都是以友情開始,親情結束的,當然中間夾著的就是愛情。而我們之所以不是夫妻,就是因為我們缺少愛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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