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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12)

  "他那時候真哭了?"在黑暗中我摸索著杯子說。因為要省電,所以那段日子我和方茴晚上都不開燈,為了避免兩個人面面相覷的尷尬,我就一直讓她講故事。

  "嗯,哭了……啊!小心!別碰右邊!"方茴驚呼。

  她的夜視能力比我好,及時阻止了我把歡歡遺留下來的杯子扒拉掉地上,避免了它粉身碎骨的命運。

  我忙把那個小熊杯子小心翼翼的挪到櫃面中間,問她:"你喝水麼?"

  "不喝……你別弄了,喝我也自己去倒,你破壞力太強悍,都瓷了多少個杯子了?"方茴把書清理好,給我騰出了過道。

  "嘿!你踩乎誰呢?"我笑著端著水走過去,"我不就有點夜盲麼?你還不允許我這麼優秀的21世紀新好男人有一丟丟小缺點啊?"

  "沒有……"方茴往一邊坐坐說,"要不……還是開燈吧,我再想想辦法,要沒有我的事,你也不至於這樣……"

  "瞧你!又見外了不是?你說這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咱倆怎麼著也沾了其中一條吧?所以你別和我客氣啊!告訴你,誰要阻止我見義勇為幫助落難老鄉,我就跟誰急!"我忙插科打諢道,說實在的也許有點犯賤,我生怕她自己想轍去,跟她一塊受苦,我樂意。

  "你就貧吧!"方茴笑了笑說,"你再堅持堅持,好日子離咱們不遠了。"

  "嗯。"我雖然嘴上應和著,心裡卻不這麼想,我是巴不得能和她多待些日子,"接著說,沒想到陳尋還挺多愁善感的,動不動就掉金豆兒啊!"

  "不是。"方茴好像有些不高興,"他也沒哭過幾回……"

  "切!我小學畢業之後就沒哭過!"我逞能的說。

  "但我覺得能哭出來挺好的,至少能讓人知道,到底是高興了還是難受了。要是兩人在一塊,沒的哭也沒的笑,那我估計也就到頭了。還是小的時候好,你看現在人長大了,一個個都猜不出喜怒哀樂,沒勁透了。"

  方茴淡淡的說著,我知道她其實是在維護陳尋,我也承認長大的我們多少都在偽裝,不願意輕易透露悲喜,芸芸眾生恨不得都一個樣兒。但我心裡還是挺彆扭的,我有點嫉妒在那個年紀可以抱著方茴痛哭流涕的人,他可以使勁的愛使勁的傷害,而我卻連保護都遮遮掩掩不敢明說。

  "那後來呢?"我一邊暗暗咒駡著沒出息的自己,一邊問她。

  "後來啊……"方茴輕歎了口氣,娓娓講了下去。

  那天回家之後陳尋還是沒憋住給唐海冰打了電話,他一上來就氣急敗壞劈頭蓋臉的問候了唐海冰的祖宗八輩,把唐海冰罵得直發懵,好半天才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

  "操!真雞巴不是我幹的!要是我安排的我他媽就是孫濤的孫子!你丫還全年級前幾名訥,腦子進水啦?你好好想想,我就是再不待見方茴,也不能連你一塊收拾啊!"唐海冰也急了,奮力解釋說。

  陳尋愣了愣,他一琢磨也對,唐海冰說到底是為了他,不可能連他都捎上,但嘴裡還是不依不饒地說:"操!沒准你丫沒跟人說清楚,他們就連我一鍋端了呢!也沒准你丫故意使的骨肉計!要不然誰沒事跟我們倆學生過不去呀!方茴說他們還有同夥,在天橋蹲著等他們來著,她認識,以前就是和你們一塊的!"

  "操你媽!"唐海冰一下子火了,"我要是那麼有心眼當年也他媽上F中了!還至於現在這麼瞎雞巴亂晃?你怎麼不想想是不是你那位長了毛比猴還精的方茴栽贓我的啊?我就一個操!我看你是徹底讓丫迷住了!"

  "不可能!你那是沒看見今兒我倆都什麼樣了!"陳尋大聲嚷。

  "哼,等我想想啊,嗯……沒准是耗子幹的,丫在那邊混,媽的,等我問問他,敢動你,我他媽連他一起滅了!"唐海冰怒火中燒,電話那邊"卡巴"一聲,不知道他掰斷了什麼。

  "那到也不用,但是你一定得告訴他們,讓他們別他媽再來找方茴麻煩了!這次是當著方茴的面,下回我決不跟他們客氣!愛誰誰,我豁出去了!"陳尋嚴肅的說。

  "得了吧你!你能怎麼著啊?少給我來這套!告訴你,你給我踏踏實實念書啊!當初你上了F中你媽多高興啊!挨個給老街坊打電話報喜,還讓我媽氣不過抽了我一頓,要因為這事弄個處分什麼的,我看你怎麼交待!"唐海冰輕笑著說,"你放心,要真是他們幹的,我肯定不會讓他再招惹你了。但是我還是這句話,這事的本質是在方茴這塊兒,不是我能保證怎樣就怎樣的,當初李賀不是就我一個哥們兒,這件事也不是就我一個耿耿於懷,所以要我說啊,你還是和她分手算了,你條件這麼好,是金子在哪兒都發光,害怕找不到比方茴更好的?她也就頂多算個一般人,還有前科,我就奇怪你看上她什麼了!"

  "去去去!別跟我再提這事了啊!"陳尋煩悶的說,"我還奇怪你們呢!都什麼年代了,真當自己劉關張啦?又不是過命的哥們兒,還成天琢磨著兩肋插刀、報仇血恨,有本事找捅人那個去呀!跟一女孩兒過不去算什麼本事!"

  "哼,遲早有收拾那人的一天,丫跑不了。至於方茴,還就不能說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當年李賀在校門口蹲人她比誰都明白為什麼,但她一次也沒攔過,連勸勸都沒有。後來人死了,到是比誰跑得都快。這種女的,也就你這種缺心眼兒當個寶!白送給我我都不要!"唐海冰冷笑著說。

  "滾蛋!不和你說了,跟你丫說不明白!反正我就是喜歡她了,不管誰欺負她我都不答應!掛了!"

  陳尋摔掉電話,回屋仰躺在了床上,他很生氣,卻不知道到底在生誰的氣。

  在帶著血腥味的生日之後,他們又回到了循規蹈矩的校園生活。雖然又要早起、穿校服、寫作業、考試,但是方茴卻很喜歡過這樣的日子,踏踏實實的,不必害怕侵害。畢竟在學生時代的生活也好,戀愛也好,並不是那麼風花雪月,更刻骨銘心的是每天相依相伴的感覺。

  因此開學那天,方茴的精神特別好,她滿臉笑容的和每個熟人打招呼,如沐春風。

  喬燃走到她身邊說:"怎麼那麼高興啊?我看全班就你最開心!別人都盼著多放幾天假呢!"

  "是嗎?"方茴一邊收作業一邊笑著說:"開學也挺好的啊,不是又每天都能見面了麼?"

  "也對!"喬燃笑了笑說,"那天練完舞你和陳尋上哪兒去了?我們還說一塊吃串兒去呢,後來怎麼也找不著你們了。"

  "啊……我有點事……"方茴結巴的說,"幫我數數本。"

  喬燃接過本說:"那咱今天放學去吧,估計今天沒什麼作業。"

  "21、22、23……嗯……行啊!"方茴把本戳齊了說,"你那邊多少?"

  "20個,怎麼少倆?我再數一遍。"喬燃皺著眉說。

  "不用,剛才我都數了一遍了,看來就是少兩本,誰沒交暑假作業啊?"方茴抬起頭問。

  "我我我!等會啊!馬上就好!"趙燁舉起手說,林嘉茉在他旁邊焦急的催促,"快點!快點!"

  方茴和喬燃走過去一看,發現趙燁正奮筆疾書的抄著林嘉茉的作業,喬燃笑著說:"我一猜就是他!每次都這樣,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兒,嘉茉下回不借他!不慣他這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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