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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這樣的感情一直保持到夏聖軒即將邁入十七歲和夏政頤已經踏足十五歲時。

  早幾年時因為聖軒12月12日的生日和政頤的11月5日距離不遠,兩家長輩曾把他們合併為一起過。而聖軒十六後已經不在乎好比生日或耶誕節這種東西,所以今年就只慶祝政頤的十五歲了。

  「你這一年也長得很快。」那天,結束了生日餐會後的聖軒突然出神地對政頤說。

  男孩坐在椅子上回過頭。

  「我記得去年靠背還在剛好在你的脖子下,現在已經遠遠不止了。」

  「好象體檢時是長高了滿多的。」

  「不過,」聖軒的目光突然注意在哪個地方,「你的腿怎麼了?那是紗布?」

  「啊?」立刻把原本伸平的腿收了回來,露出的紗布一角又被掩藏了回去,「擦傷了一下……」

  「不嚴重?」

  「嗯……」

  不能說。

  是因為逐漸會發現到,有很多事說了也於事無補,如果很早以前還會迷信長輩們的權威,可在日後總會不可避免地發現到有很多事情,是他們也無能為力的,有很多事是他們也不辯黑白的,有很多事情說了也只是曝露自己的軟弱而後果卻誰也更改不了。

  那些政頤心裡還不曾完全清晰,可又確實體味到它們艱澀的東西,已經逐漸沉澱出越發真實的樣子。

  只不過,在因為籃球賽而打架的第二天,小腿上還貼著紗布的政頤在放學的校門前站了一會後,原本少年臉上的稚氣統統在隨後幾秒裡褪得乾乾淨淨。曾經常見於他身上的單純式的明亮都在政頤眉眼間似笑非笑的神色裡完全不見了蹤影。

  他一直走到正被幾個班裡男生圍著說話的鄰班女孩面前。

  露著幾乎完美的靜靜笑容,是因為政頤心裡覺得「太好了」。昨天圍攻自己的那幾個人,和正被他們邀請著「要不一起去看電影吧」的那個女生——曾在一個月前給自己寫過信的女生。

  她的視線果然像是釘在夏政頤的臉上那樣。

  然後政頤越過她身邊的旁人,抬起左手,對女孩說:「走麼。」

  在對方漲紅了臉把手遞交過去時,政頤知道自己的報復已經成功結束了。

  那是夏聖軒都全無瞭解的事。發生在邁進十五歲夏政頤身上的事。

  仿佛是被人精雕細琢打造的男生,還有最明顯的一件東西能讓他有著信手拈來式的自信。

  牽著那女孩,在眾目睽睽的憤怒和嫉恨裡消失。而當夏政頤確定自己轉入的街角已經不會被人看見時。他迅速鬆開手。還沒有回過神的女孩只聽見他含混不清地說了聲「很對不起」,就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才還表現曖昧的夏政頤飛快地把自己扔在身後跑遠了。

  政頤拼命地往家跑。每踏下一步都覺得是為了擺脫追趕在身後的異獸。

  可它們卻始終緊追不捨,像黑色影子亦步亦趨地跟隨。

  那些,全是出神注意到椅子靠背一年間在政頤坐姿裡的高低變化的聖軒觀察不到的。

  進入冬天的學校在整體氛圍上都顯得死氣沉沉,為了喚醒一些學生們的「青春活力」,又正逢建校的某某周年,夏聖軒所在的學校決定搞場全校性的慶祝娛樂活動。按照校長的說法「既然1月就要進入考試周,就給大家一次最後high的機會吧。」

  「……『high』他個頭啊!還『high』咧!」謝哲拍上手裡的書,「那老傢伙磕藥啦?有沒有一點校長的風範呀?我怎麼看著他就像是老色情狂?啊,難道我們學校女生多都是他搞的鬼嗎?他的陰謀嗎?」

  「哪個重點高中不是女生多。」聖軒點點手裡的計畫書,「別囉嗦了,事夠多的了。」

  「雖然我也不想上課恨不得昏淫一個月,不過為什麼所有的事務都要推給班委啊!教務主任呢?(聖軒插嘴:「她要負責高三的全市統考」。)總務主任呢?(聖軒補充:「他已經去外市一星期了)……無恥!那,學生會會長呢?」

  「是會長說『就交給班委們去做吧』的。」

  「……下流!**!行動力匱乏!壓榨童工!」

  「沒你這模樣的童工,我們班級得出什麼活動,還沒決定呢。」

  「可以辦兔女郎俱樂部。」

  「不如你出來跳段肚皮舞。」

  「只要你陪我,就OK。」

  「我陪你幹什麼?在你跳完的最後替你切腹麼。」

  「哦,不如這樣吧,你喊上你那鄰居弟弟,一起出來演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兄弟戲好了。肯定『大』『受』『歡』『迎』。」

  聖軒直接蹬踢在男生的小腿骨上。然後再也懶得搭理對方的嗷嗷嚷聲,拉開凳子走出了教室。

  可結果卻是在謝哲的鼓動下,包括所有任課老師在內的幾乎全班(甚至鄰班也有學生)都一致要求著「請夏班長和他的弟弟來共同出演吧!」。最初幾次雖然被聖軒以完全否定的目光駁回了,可連班主任甚至校長都把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得「充滿期待」,聖軒就知道,自己有謝哲這樣的朋友是人生一件多麼大的不堪回首的失利。

  晚上從超市里走出來時,聖軒還在回憶整件令人無法想像的事是如何在最後成形的,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直到他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男生抬頭望向上方。空無一人的戶外走廊,切著天空一塊塊的。而他剛要轉回視線,樓梯邊有扇門打開了。

  聖軒看著走出門的女生,過了片刻後沖她微笑著打招呼:「好。井夜。」

  對待女生的方式。

  如果說好友謝哲是用那被聖軒稱為「流氓笑」的表情和誇張的煽情口吻開場,聖軒則總是以靜默的氣質淡淡地面對對方,也會有微笑,只是笑容在他英俊的臉孔上會讓人覺不出是笑,好象只是五官的某個變化,卻讓人更轉不開眼睛(也就是謝哲冒著生命危險對聖軒打趣的「牛郎笑」)。

  不過夏聖軒依然還是在外人面前甚少感情流露的男生。雖然他這一次卻是從頭至尾微笑著,一直到女生走到自己面前,依然沒有停止:

  「很久不見。」

  「啊……」井夜盯著自己的腳尖,視線碰到男生手裡的塑膠帶才想起,「從超市出來?」

  「嗯?你是?」

  「家裡調料用完了,我媽讓我去買鹽和醋。」

  聖軒沖她笑笑,踏出一步,是要走的姿勢:「那回見了。」

  「啊?……好……」

  但就是聖軒轉回身的那一刻,他的胳膊突然被女生挽了起來,隨後更快地,感覺到井夜緊貼著自己的側身,同時像要拖拽住自己般往前走。

  「……怎麼了?……」幾乎要和之前在電車上的回憶重疊,聖軒吃驚地想問。

  「……別往後面看。」聲音繃著弦,聽得出有些緊張,「走一段就好。」

  「出什麼事了?」剛條件反射地想回頭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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