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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艾推開水杯,看都沒看我,只是說:「喜樂,拿酒給我。」我沒動。她重複一遍話,我還是沒動。她開始央求我,低聲說道,「喜樂,我不想說話,腦子好亂,你讓我喝吧。」我忽然想起那位二十二歲的叫「如夏」的陪酒女郎說的一句話:女人喝酒肯定是因為心裡的苦太多了。於是,我拎出六瓶啤酒放在她跟前。

  小艾用牙咬開瓶蓋,喝得很急。微苦的琥珀色液體鎮住了她急促的呼吸。她抓住我的手臂,表情很痛苦。

  她開始說話:「喜樂,我晚上跑去看他了。他果真回來陪我過耶誕節,多好呀,哈哈。」

  她喝了兩口酒,繼續說道:「不過他還帶回了個小美女,和我說那是他女朋友呢。我怎麼可能相信。喜樂你說他多壞,居然當著我的面吻那女的。哈!」

  她仰頭灌酒,倒得太急,嗆得直咳嗽。我伸手輕拍她的背,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小艾一把抱住我,她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砸在我腰上。

  她哭著喊道:「喜樂,怎麼會這樣嘛。我問他那時為什麼和我上床,他只答了兩個字。報復!這是怎麼了呀?!我這麼愛著他,卻換來這種答案。他,他,嗚……」

  小艾情緒失控,又哭又笑的。我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粗暴地奪下她手中的酒瓶,很凶地吼:「你知道你現在有多難看!」

  我發現她的外套不見了,身上的衣服又髒又亂。我有些氣憤,無從弄清事情的前因後果。我看著語無倫次的,簌簌發抖的小艾,我哄她:「乖小艾,我們洗澡去,把不乾淨的壞的都沖掉。小艾沒有反抗,只是一直說,沒用的,沒用的。」

  溫水滑過她的肌膚,停留在那些深紅的傷口上,小艾不停地顫慄著。我看到她的臉頰微腫了,脖子上手臂上有大面積的淤青,胸部也有明顯的抓痕。即使動作再輕柔,碰觸的疼痛感還是讓小艾渾身發抖。我不敢想像她之前受到怎樣的襲擊,我更不敢開口問她,我知道身體被侵犯最痛的是心。

  小艾的淚水無聲流淌,她說:「喜樂,不能怪誰,是我不甘心。為什麼沒有可以保護我的人。難道我就要一直這樣一個人嗎?」

  我說,小艾,自己照顧自己,我爸媽從小就這麼教我。

  小艾苦笑,她的目光不知停在哪,她問我:「可是喜樂,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這問題猶如一把利刃,刺破我層層裹起的心。那些經過的人和事洶湧而出……蘇格。童貞。許婷。我一個人的十八歲。回憶被揭開,發酵的疼痛肆意蔓延。我一直以為可以忘卻過去,可以不在乎。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我用浴巾包住小艾,低頭幫她拭幹身上的水。我不想讓她看見我的傷痛。

  我說:「小艾,至少我現在明白,只要自己不想傷害自己,就沒有人有機會傷害你。而且,是否在碰壁後,你考慮選擇另一個出口。」

  小艾搬來我房間睡,說她怕。我習慣性地反鎖了房門,也鑽進被窩。小艾側身緊緊抱住我,她說:「我從前就這樣和妹妹一起睡。如果我們就一直小小的不長大,該多好。雖然我們孿生,但她可比我好看乖巧多了。所以他會對她一見鍾情。」

  小艾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酸酸的。我能理解這種無法避免的比較帶來的無形但巨大的挫敗感。我輕撫她的背,不插話。

  小艾繼續輕聲說:「其實我在看到他第一眼也認定他了。我十六歲開始愛他,我從未表達。但我一直認為他知道我愛他。我對他多好啊!可在我十八歲的生日會上,他卻告訴我,他想追求我的妹妹。我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我把整整兩年的單戀狠狠甩給了他。喜樂,你說我怎能不嫉恨我妹。從小到大她也一直優秀於我,她已經得到那麼多,她還輕易地就這樣奪去了我珍愛于心的男孩。」

  小艾起身,光腳在房間裡走動。她說,「喝多了酒,暈忽忽的,走路飄飄的,感覺不是自己了,好好。我妹離開以後,我時常喝醉,清醒的時候時間太難過。喜樂,是我太傻,妹妹去的那晚,我跑去告訴他,我以為他會回頭珍惜我。在他房間的大床上,他要了我。不顧我的疼痛,他全速挺進。他說,是我逼死了我妹。」

  小艾蹲下,掩面而泣。

  我走到她面前,遞紙巾給她,我說:「小艾,別這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些無形無質的東西,比如疼痛,比如愛恨,比如得失,只要你堅持視而不見,就根本是幻覺。」

  小艾搖搖頭,她說:「喜樂,幻覺也是能殺死人的。」

  四周靜得出奇。我和小艾蹲在黑暗中沉默。生活總有突如其來的變數,有些事毫無預兆地發生,不能拒絕,只得逆來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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