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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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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在長時間的沉默後的第一個問題是:喜樂,你還是處女麼。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先哈哈大笑起來,轉頭看我,並在我臉上狠狠捏了一把,說道:「瞧你的臉乾淨的,怎麼可能經歷過男人。」 我沒吭聲,下意識地攏了攏胸前的大把頭髮,仰頭往喉嚨裡倒酒。 小艾接著說:「喜樂,你不懂的。把自己那麼完全交給一個男人是很痛的。真的。身體痛心裡也痛。他騎在我的身上,面無表情,他只會去得到,從未想過承擔。高潮來的那一時間裡,他喊出了我妹的名字。」小艾開始哭,她躺在了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她的白色睡裙已經潮濕骯髒。花朵伸出柔嫩的身體去迎合無情的車輪,只能孤獨地無力地看自己破碎。 我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要怎樣接話。我想告訴她,我懂得這種隨時發作的無助和空洞感。是缺乏安全感。 小艾的聲音低下去,她說:「喜樂,來,你躺我身邊來。我是這樣喜歡你。喜樂,你的沉默讓我覺得安全可信。不說話的,不會騙人。」 我的眼淚再沒忍住,大滴大滴地落下。我把四五個空酒瓶踢得東倒西歪。仰面躺下,我的手背上、胳膊上開始起紅疙瘩,刺刺的,癢得厲害。是太久沒喝酒,身體又對酒精過敏了。我睜眼看到滿天的星星,寶石一般耀眼,和童年在露濕的陽臺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輕著聲對小艾說,你一定是深愛著,才會如此甘心忍受。讓他快樂,自己背後流淚。然而我也羡慕你。可以勇敢地愛明確地痛,清醒著失去。可我,卻從最開始就一直只能莫名其妙地看自己下墜…… 漸漸聽不到小艾的抽泣了。她累了,沉沉睡去了。 早晨的陽光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我搖醒小艾,趕緊收拾現場。兩人仿佛誰都記不得昨晚發生的事說過的話了,洗澡換上乾淨衣服,匆匆趕去學校。 這是一所挺有歷史的老校。校園很大,樹木長得十分茂盛。進了校門口,我和小艾便分兩個方向走了。我的美術系教學樓在學校東邊,樓房比較陳舊,有幾堵牆牢牢爬著好幾層藤本植物。夏天時候一起風,遠觀容易產生錯覺,以為是牆有了生命而正綠濤波動。冬天就比較蒼涼,深褐色的乾枯藤條交錯,灰暗的牆體上裂縫遍佈,擔心它隨時倒塌。 我奮力抬著我厚重的畫板畫架,走在被陽光切割得像碎花地毯似的林陰小道上。忽然面前迎來一個男生,站定,他說:「林喜樂,我來幫你扛。」他的口氣不容我提反對意見。於是我把畫架給他拿,自己夾著畫板走在後面。 認識陳曦是在初中一年級。我們一直做著普通同學,我是這樣認為。初中畢業大家最後一次聚會大哭大鬧後,我以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了。後來居然高中又是同班,他坐我後桌。到高二文理分班,他是理科生,那以後也很少見著了。現在居然又成了校友,不得不使我懷疑他早有預謀。 我不願意遇見他,或者說是我不喜歡在新環境裡遇上熟悉的舊目光。它們會提醒我記得過往時間裡的混亂不堪,令我羞愧得不知該如何擺放新的我。所以再在校園裡發現他的身影,我一定繞道跑了。但偏偏有些時候非要碰上,比如今天。 有的時候我會被嚇一下。原來認識陳曦有六年之久了。而且這個時間還在延長。有意無意,我們成了彼此成長過程中一個眼熟的角色。司空見慣。會不會突然某天失了聯繫,反倒不習慣要感傷。 然而今天正在擁有的我們是不會預測到明天可能發生的失去,所以珍惜無從做起。 把東西扛到畫室,陳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隨意翻看我的畫。我只是低頭調整畫架。不適合的兩個人呆一起,便是無話可說的尷尬。陳曦走近我,伸手。我動作很大地躲開。他很不自然地收回手,解釋說他只是想幫我把頭髮撩開。我盯著他看了會,攏攏斜紮在左耳後的發束,說:「沒事,我先走了。」陳曦跟上我,連連道歉之後,他小心問道:「喜樂,這個髮型跟了你六年了。你在堅持著什麼。」 我站定看他。想起曾陪在我身邊的完美女孩許婷,她不止一次問過我為什麼不接受陳曦。 我知道陳曦是個好學生,一直在關注我。可是他和婷婷一樣都是平安長大的孩子,根本無法理解真正的愛、付出和生活。他們的眼裡只能看見漂亮的外表和華麗的前程。 在這個校園裡,第一次發現到他是在開學後軍訓的最後一天。下午要進行閱兵檢查,教官很抓緊最後半天時間進行魔鬼式訓練。頂著毒辣的太陽,我的雙臂雙腿機械地重複動作,只覺汗都流盡了,口幹頭暈,一下身子軟了,什麼意識都沒了。被同學七手八腳地弄到樹陰下喝水休息。我愜意地眯著眼睛看別人走來跑去蹲下臥倒。又有人被扶出方陣,稍近點看出是個男的。我正鄙視著一個大男人還堅持不住呢,那男的居然生龍活虎地蹦跳到我面前,聲音洪亮地說道:「林喜樂,是我,陳曦。」他背對著陽光站,光線太刺眼,我有點不敢確認,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招呼他。這時候連長出現在他身後,以他裝暈為理由,罰他大中午在烈日下站三十分鐘軍姿。 這天的軍訓在學校的足球場進行。陳曦被教官拎了回去,我沒有再看他,半坐著靠在場邊的柳樹下,擺弄著手上的礦泉水瓶。 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發現在不遠處有個身影,左手扶著一塊畫板,坐在球場邊樹下的水泥臺階上。身上沒穿著綠色軍訓服,看樣子是高年級的學長在畫畫。一種專業習慣,看到人作畫,我會悄然上前看看。 距離不是很遠。沿著場邊的樹走到那人身後。我的腳步雖然很輕,但他還是意識到了背後的目光,因此停頓了一下。而後執筆的右手繼續輕柔地擺動。沒有回頭,這讓我感到釋然,畢竟打擾會讓雙方都感到尷尬。他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已經色彩斑斕,扶著畫板的左手同時握著幾隻水粉筆。我挪前一步,目光停留在他的畫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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