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豆腐，不是渣(12)

十二

　　「原來一起長大的啊！」吳亮笑得意味深長，看看方非又看看我，這才指著旁邊躺椅一樣的東西，道，「躺上去，我瞅瞅。」

　　我聽話地躺好，張著嘴讓他看。他看了一會兒，道：「兩顆牙壞了，得拔。」

　　我馬上皺起眉來，「要拔牙啊？」同時看看方非，一副求救的樣子。

　　吳亮笑笑，回頭又沖方非抬抬眉，「要拔，兩顆一起，得先拍個X光。」

　　「拍X光幹嗎？」第一次聽說拔牙要拍X光。

　　「拍一下看從哪裡將牙齦割開比較好。」

　　「啊？」我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捂著腮幫道，「這不要人命嗎？大兄弟，我告訴你，這牙我不看了。」說著拎起包就要走。

　　「娟娟，他騙你的。」方非攔住我，笑著將我拉回來。

　　身後的吳亮也笑出聲，道：「這青梅竹馬我喜歡。」走上來拍拍我的肩道，「躺下吧，鑽個洞補上就好，保准一點不痛。」

　　「那拍X光、割開牙齦呢？」我不太相信他。

　　「這是比較倒楣的人，比如他。」他指著旁邊跟我一樣捂著腮幫埋頭簽字的男人，小聲說，「他在簽手術協議書。」

　　還手術協議書？我嚇了一跳，怔怔地看那個男人，見他抬起頭，不由得愣住。

　　黑色西裝已經脫了，掛在手腕上，領帶被扯松，襯衫的領口扯開，梳得服帖的頭髮有點亂，這與我在公司見到他時完全不一樣的氣質，似乎平易近人了點，只是眼神依然冷漠。怪不得咖啡不加糖啊。

　　而他抬起頭時也正好看到我，卻只是停留了一下，便轉過頭去與醫生不知說些什麼。

　　「你認識啊？」方非湊過來，似乎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我輕聲道：「聽說是我未來老闆。」我又轉過身對吳亮道，「跟你同事說，千萬要下手狠一點。」

　　吳亮嘿嘿地笑，道：「女施主，多行不義啊！」說著，明晃晃的鑽頭沖我亮了亮，我眼一暈，他得意道，「我會溫柔點的。」

　　我心裡發毛，卻還是躺下了，手不自覺地抓著方非的白大褂。方非苦笑著任我抓著，我往旁邊瞥了一下，看到那邊的醫生正拿著錘子，在我未來老闆的嘴裡一下下地錘，我心裡一寒，心想以後我要好好愛我的牙齒、保護我的牙齦。

　　可能是怕我緊張，吳亮接下來一邊鑽我的牙，一邊說方非在大學裡的風雲事蹟，「你知道醫學院那種地方往往都是出怪胎的，人長得像怪胎，脾氣也像怪胎，像我和方非這種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是醫學院百年難得一見的。當然，我因為太搶手，大二就被訂掉了，但方非卻頂得住來自各方的攻勢，採取你進我退、你退我也退的戰略，讓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生退到幾尺外。不過幾尺外的戰況依然激烈，曾有兩個女生為他決鬥，從你推我攘到近身肉搏，最後滾地廝殺，戰況可謂精彩絕倫。除了女生，還有男人也來追求他，一絲不掛地跑到我們宿舍說要獻身，結果被我們綁成肉球扔出去了，因為……」他邪惡地笑了笑，「方非是我們宿舍幾個人的，誰也別想奪走我們的小可愛。」

　　鑽牙時會同時有水澆在牙齒上降溫，我聽著吳亮的話，忍不住就要嗆到。好不容易掙扎著起來吐掉水，瞪了方非一會兒，對他作了一揖道：「姐姐我有眼不識小可愛，我錯了。」

　　這回輪到方非嗆到了，瞪了我一眼，於是周圍有些要沸騰的樣子。我看到給我未來老闆拔牙的醫生尤其興奮，下手不知不覺就重了點，我那可憐的未來老闆很低地叫了一聲，「哎呀」。

　　吳亮很依依不捨地放我走了，還萬分依戀地說：「大妹子，要常來啊！」

　　我又是一寒。常來？常來我的牙就跟我之前相親的那個男人一樣了——一半是假的。

　　因為還沒到方非下班時間，我也沒有要等他的意思，一個人出了醫院。看看還不到吃飯的時候，便一個人在街上瞎走，然後看到街上的遊戲機房，便手癢難忍地走了進去，直殺到晚上七點才出來。手因為狂打遊戲機上的按鈕而生疼，我邊揉著手邊看包裡的手機，果然有短消息，還有個未接電話，都是方非的。他問我到哪裡去了，我直接回了：要你管。然後馬上他回了一條：回不回來吃飯？我看著那條消息忽然覺得有點怪，就和以前去同學家瘋玩，我媽問我回不回來吃飯的感覺一樣。是一樣的又似乎不一樣，我有些疑惑，卻不想花心思多想，回道：不回來，我自己解決。這裡到家要一個多小時，到家估計快餓死了，不如找個近的地方解決一下。他又很快回：知道了，不要太晚回來。

　　「又不是我媽，你管我？」我對著手機自言自語。摸摸肚子，真的是很餓了，看到對面有一家茶餐廳，便穿過馬路走了進去。

　　店裡客人不算多，功能表上的價格卻極貴，也許這就是人少的原因。我有點想換別家，但看到鄰桌一盤排骨飯做得極誘人，便打消了換別家的念頭，指著那排骨飯道：「我也要那個。」

　　服務生拿了杯與飯一套的奶茶給我，我喝了一口覺得很美味，但想到上午的牙痛，又悻悻地放在一旁。心想幸虧是補牙沒拔牙，如果再要割開牙齦，估計現在都沒辦法吃飯了。唉，我可憐的未來老闆啊！我有些幸災樂禍。正高興時，看到旁邊吃排骨飯的那個人的臉，頓時愣住，那……那不就是我的未來老闆嗎？

　　他正捂著臉，小心翼翼地往嘴裡塞飯。我的臉抽搐了下，想笑卻又不敢笑，輕輕地挪動屁股想換個不顯眼的位置，至少不要離他這麼近。而他忽然有些火大的樣子，一下扔掉勺子站起來，看樣子是準備走。抬眼時正好看到我，我下意識地向後一縮，卻沒地方縮，只能伸出手僵笑道：「Hi！」

　　他不做聲，很快地別過頭，走向櫃檯付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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