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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其實苗桐也覺得偷聽不好,被抓包後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釋:「我是出來透氣的,我不是故意的,也沒聽見什麼。」

  白惜言笑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穿那麼少,快回去吧。」

  「哦。」苗桐接到臺階忙不迭地下來了,目光掃到錢孟的臉卻與他圓睜的眼睛對視了,只覺得那眼神瘋狂到喪失理智似的,只覺得頭皮發麻,皺眉收回目光被白惜言握住手臂往上走。

  錢孟在背後大笑:「苗桐? !哈,苗桐啊!」

  他差不多已經氣瘋了,苗桐可不想跟沒理智的瘋子說什麼廢話,腳步絲毫沒停。

  「這兩年睡在殺父仇人的床上是什麼感覺?你還把他當你的恩人啊?」

  苗桐停住腳步,茫然地回過頭。

  劉錦之猛地低吼:「錢孟,你少狗急跳牆胡說八道! 」

  「我胡說八道?劉錦之你這個吃裡爬外的狗東西,善後的事不是你全權辦理的嗎?當年為什麼那個農民工會出事?自己操作失誤?哈,是為了節省成本高空作業防護措施不夠,事後為了我彌補錯誤讓他們不在記者面前亂說話才做的那些吧。源生本該賠款的,你卻用那些錢落了善名,現在又把人家女兒弄上床。你看著乾乾淨淨的,其實比誰都髒!」錢孟充滿著恨意,「白惜言你敢摸著良心說你是清白的? 你敢說你不是元兇?」

  一瞬間樓道裡安靜了下來,時間瞬間停滯似的,令人窒息的沉靜。印象中的劉秘書雖然不愛多話卻不是個口舌伶俐的人,不記得有此刻這樣從憤怒到啞口無言的時候。手在微微顫抖,力氣卻有些失控,讓苗桐在痛意中回過神打破了沉寂:「錢總,一把年紀的人自己做錯了事還齷齪得挑撥離間,撕破臉就耍無賴,真是難看得很。你不要仗著白惜言念著那點舊情就真不要了臉皮,他把你當長輩,我可不知道你是哪個廟裡供的菩薩,沒受過你一口乾糧的恩。他養我這麼大,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有人侮辱他,你得相信,我絕對有辦法讓你身敗名裂。」

  錢孟有些站不住似的靠著牆,他原本還疑惑為什麼抓住白惜言的偏偏是白開水般那麼平常的苗桐。如今這女孩穿著小魚尾的禮服立在臺階上,不嬌豔也不嫵媚,站在白惜言身邊卻足以與他相配的清貴迷人,好似生來就是如珠如玉的白家小姐。不僅是錢孟,連劉錦之都是那副驚愕到失態的臉,每一個字都是鏗鏘有力不容反駁的堅定,無疑是給了垂死掙扎的錢孟這頭駱駝身上加了最後一根稻草。

  「你被他騙了,你被騙了……你竟然這麼維護他,哈……」錢孟喃喃自語, 可沒有人再聽他說話,苗桐與白惜言回到宴廳,進門時白惜言身子晃了一下。

  「你怎麼了?」苗桐搭住他的腰,關切地說,「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沒事,外面吹了些冷風。」白惜言眼角微上揚笑著,「你剛才真嚇了我一跳。」

  「……你該把他送進監獄裡。」

  「他進了監獄對我也沒什麼好處。」白惜言苦笑。

  「他是商業犯罪,你以前也這麼仁慈?」

  「呵呵,你說錯了,我的字典裡偏偏沒有這個詞。」

  這話說出來苗桐不知怎麼接下去,在門口耽誤太久,已經有人注意到他過來 了,有不少目光望過來。這次酒會是自從他生病後第一次以他的名義邀請的,還安排了簡單的感謝詞。

  臨走上臺時,他突然摟住苗桐在她的臉頰上輕吻一下:「對了,忘記告訴你 了,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回去的路上卓月笑她:「哇,看來我真的帶你來對了,這算是當眾秀甜蜜?不知道有沒有記者拍到呢。」

  「酒會是不允許拍照的。」

  「這算不算公開承認關係啊,準備辦喜事了?」卓月半天沒聽到回應,轉頭看見小徒弟正失神地看著窗外,雨水飄進車窗,她的頭髮和臉上沾滿了細小絨毛似的水珠,眼睛像被淚水浸濕般濕漉漉的。最後她回頭笑著說:「……其實上個月我就已經入籍了,現在是白家老四,反正都是一家人,沒什麼區別的。」

  稍稍消化了這個消息,卓月反而沒辦法高興,聲音帶了些苦味:「他自以為這樣是對的,可惜你並不需要,不需要的東西就是累贅。」

  「他送我的東西,我都會珍惜的。」

  「你好像是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在意的人,對不在意的人無比的冷漠不留情

  呢。」

  苗桐略天真地問:「不在意的人為什麼要留情呢? 」

  現汗的大多數人都是對無關緊要的人擺著和善的臉孔,卻把所有的壞脾氣都 發在最親近的人身上。卓月愣了一會兒,好像第一次明白這個道理似的,自嘲道:「對呀,這樣才對。我年輕時要是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也就不至於落到現在四十多歲除了工作什麼都沒有,沒有家庭,沒有相愛的人,也沒有可愛的孩子。以前覺得做記者可以放棄一切,現在夜深人靜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時總忍不住回想以前的事,然後後悔。要是沒放棄初戀的男朋友就好了,四五年也不是等不起的,當時怎麼會害怕身邊沒有男人陪所以跑去跟個並不真心喜歡只是『合適』的男人結婚呢?結了婚以後老公對我也很好,發現懷孕後,他也只是建議我辭職在家做主婦,我為什麼會衝動到打掉小孩逼得他跟我離婚呢?現在想起來,年輕時我都做了些什麼?好像沒有什麼做對的事情。現在我看起來事業有成那麼風光,其實我把珍惜的東西一樣一樣的都丟掉了,有什麼意義呢?」卓月直到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才發現淚水肆意,臉上的妝已經花了,忙把車泊到路邊,接過苗桐遞過來的紙巾,「你看我,一把年紀了還這樣丟人。」

  「師父是因為從小擁有的太多,所以才會丟東西,覺得丟了還會有的,而我擁有的太少,所以無論得到多麼糟糕的東西都不會丟。」

  「你可真不會安慰人,不過謝謝你沒安慰我,被年輕孩子同情更糟糕了。」 「你若是想要的話,都會有的,師父才不需要同情。」

  「是啊,我的人生只剩下這點假想的尊嚴是有意義的了。」

  「我反而覺得這都是命運,要是師父沒有堅持做記者,我就不會看到師父的報導而對這個行業感興趣,說不定也不會做記者,不會有健全的世界觀,變成很糟糕的人也說不定。」苗桐說,「所以,對我來說師父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命運就像是鋸齒交錯的齒輪,沒有完全的對與錯,人與人之間的生活相互交 錯,推動著別人的命運,也被別人的命運牽引著往前走,這奇妙瑰麗的人生。

  「難道是命中註定?」卓月問。

  苗桐與她相視一笑:「這絕對是命中註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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