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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回去的路上苗桐在車上睡著了,半張臉都藏在毛蓬蓬的狐狸毛裡,看起來很美,也很累。白惜言有些捨不得吵她,把車停在露天停車場一直看著雪掩埋了玻璃。他一時間歪了心思,扭過她的下巴,端詳著那淡色的嘴唇,只覺得香豔異常,頭腦裡迅速燃燒起大火也燃燒了他的全身,他從玻璃的倒影裡看見自己滿眼都是狂熱的欲望。

  第二天晚上謝翎在小金櫃上頭的酒店裡醒來,懷裡摟著個軟綿綿的身體。昨天他喝多了,和陳柏風來小金櫃的事還是記得的,只是記不起自己什麼時候找了姑娘。他一動,懷裡的人就抬起頭來說:「醒了?」

  謝翎覺得腦袋開始疼起來,一言不發地起身找衣服。

  劉煙煙抱著毯子看他忙活,臉上浮起一絲笑容:「至於麼,看臉色好像你剛殺了人似的。」看謝翎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劉煙煙繼續說,「你昨天抱著我嘴裡叫著苗桐來著,可你苗妹妹在派對上一晚上都在跟惜言哥眉目傳情都沒看你一眼。你原來說咱們的共同點都是利用對方,其實我們呢還有個很像的地方,就是都在自作多情。」

  等了一會兒,見謝翎還在背對著她穿鞋,這是打算一走了之了。劉煙煙一下子變了臉,跳起來從背後抱著他,謝翎的脖子上還有她的牙印,整齊又漂亮的小碎牙說不出的秀氣。

  「下來!」謝翎咬著牙說。

  「我就不!」劉煙煙大叫著,狀若瘋狂地狠咬了他一口,「你竟然像這樣就走了!」

  剛才在他的臂彎裡,劉煙煙還想著,他醒來後會吃驚會生氣 會大聲地跟他爭執,質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會得意地告訴他,她向前臺要了他房間的鑰匙,陳柏風那個人沒什麼神經地喝了半醉,跟他要加料的酒也給她弄了。她惡狠狠地諷刺他交友不慎,看他暴跳如雷。

  謝翎吃痛地回頭抓住她的頭髮使勁一扯,劉煙煙痛得大叫仍舊不肯放開,又張開嘴咬他。謝翎也痛,手下也沒留力,幾乎是紅了眼,等回過神指縫裡幾縷黑色的頭髮,肩膀上濕了一大片,有他的血還有劉煙煙的眼淚。

  謝翎突然想起他剛開始見劉煙煙的時候,十八歲的女孩兒皮膚上還蒙著層細細的茸毛,就像只汁水飽滿的水蜜桃。現在的姑娘發育都比較早,十五六歲就有成年人的樣子,可是劉煙煙兩頰鼓鼓的,眼神明亮,雙眼看著他一陣兒樂,就像個小孩子。

  他從沒用看女人的角度來看她,也沒用看成年人的角度來看她,他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他曾想過,以後要是有混蛋敢欺負她,他就打得那孫子滿地找牙。可是不知不覺卻變成這樣,無數種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種,謝翎覺得簡直噁心透了。

  「不讓我走?一夜情完了難道還留下來談情說愛?!」

  一夜情三個字逼得劉煙煙又哭起來,使勁捶打:「我是不懂!我沒跟人家上過床!」

  謝翎一下子推開她,大怒道:「昨晚是我強迫你的嗎?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要找個女人上床還不容易麼,反正都沒感情只要夠漂亮是誰都一樣?我把你當自己妹妹,你非把自己當個婊子,你自己作踐自己到頭來還哭!應該哭的是我!我他媽好不容易有個想要正兒八經去愛的女人!愛懂不懂!就是你整體掛在嘴邊兒上的這玩意兒!愛一個人就是把他灌了藥往床上一擱?你行!你們一個個都真行!」

  雙眼有些模糊,謝翎心裡大罵,勸他媽扯淡!

  「你說你愛她?」劉煙煙自欺欺人地掙扎,「你騙誰!你根本就是指望惜言哥死了以後留財產給她!」

  「我現在願意把家產全給她,是要她願意愛我。這種心情你能理解吧,你不是懂愛嘛!」謝翎突然又笑起來,很是淒慘,「怪不得我說我整天遊戲花叢卻沒什麼報應呢,合著在這裡等我呢,陰溝裡翻船了。好啊,現在談愛情我是沒資格了,那就談嫁妝好了。你也不用再折騰了,你說個日子我讓我老爸去你家提親,不就是結婚嘛。」

  有了這一遭,謝翎也想通了,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完全放開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去小金櫃少了,即使去了也很少叫人陪。如今連續每天都泡在小金櫃,陳柏風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發什麼癲,不過有人陪著當然樂得要命,也早忘了他給劉煙煙的那些好料進了誰的肚子裡。謝家的老爺子是從老阿姨那裡得知謝翎又夜不歸宿,帶著謝翎的堂弟把他堵在了酒店房間裡,老爺子氣得差點腦溢血。

  這些荒唐事自然沒人告訴白惜言,他是這群酒肉朋友中的世外高人,每個朋友哆嗦都有些崇拜他,視他為一方淨土。所以在白惜言大清早打電話讓謝翎給他「找個女人」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最近太淫亂所以上又在淫者見淫。

  「啊?」謝翎傻掉了,不敢往那個方面想,「幹嗎啊?」

  「你說幹嗎用?」白惜言相當不耐煩,裝什麼傻。

  「不是吧?你要女人?」

  白惜言火冒三丈:「我是病人,又不是廢人!」說完就憤憤地把電話摔到牆上。

  他在遷怒。他煩躁不安。他像個神經病患者一樣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他不敢跟苗桐單獨呆在一起,聖誕夜在車裡他想著了魔一樣差點吻了她。這兩天白惜言深刻地檢討了一下自己,把所有的一切歸結於長時間的清心寡欲導致的走火入魔。

  難得白惜言提出這樣的要求,他連忙打電話給小金櫃的經理去辦這件事,莫名其妙地拿著電話想了半天,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事實上他最近也不好過,先是被胖老劉修理了一頓,接著揪著他去謝家老爺子那裡告狀。老爺子拿著他的玉煙斗對著兒子的背沒留力地一頓抽,在全家老少面前讓他跪在爺爺的牌位前。

  前些年挨揍也就算了,他畢竟還年輕些臉皮也厚,現在人都三十多了,還被揍得像個孫子一樣。胖老劉這個無辜受害者少女家屬反而心驚肉跳地過來勸架,也攔不住老爺子的大義滅親。可這次老爺子是真滅錯了,是他清清白白的兒子被人家給唱了一出「從良記」。不過這話要真說出來,別說別人,連他自己都得笑。

  老爺子揍完他,指著鼻子問他怎麼給人家哥哥交代。謝翎笑著說,那我娶她還不行?

  胖老劉本來找到謝家也是頭腦發熱,作為兄弟他又不能把謝翎打成殘廢,再說了他老妹也哈謝翎哈得要死,估計連做夢夢見的男人都是不重樣的這個人。可胖老劉心裡也是個雪亮的人,謝翎不是什麼良人,而謝翎也不會動他妹妹,對他放了一百個心。可是現在謝翎竟然見鬼地邁進了雷區,他不能怪這個不爭氣的妹妹,只能去謝家找老爺子讓他主持公道。他沒想到謝翎真的認了,驚得當場給劉煙煙打電話說謝翎要娶她。劉煙煙在電話對面愣了一會兒說,他敢娶我就敢嫁。那口氣沒什麼幸福的感覺,反而想面對拼得你死我活的仇人。

  於是謝翎的訂婚日期很快的敲定了,老媽歡天喜地地開始準備下聘和請帖的事,他依舊每天泡在小金櫃。

  在小金櫃他報了個姑娘,容貌不是多漂亮話也少,別的姑娘見到年輕帥氣的客人和小費都快浪瘋了,她卻翹著腿悠閒地坐在角落裡抽煙,頗有些閑雲野鶴的味道。謝翎對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很親切又覺得遙不可及。於是他包了那個姑娘,看她每天坐在包廂裡抽煙。

  這個舉動被陳柏風解釋為,太文藝了,真是錢多燒得慌。

  謝翎懶得去理他,一個人卻能長出一頭豬的腦子也挺幸福的,他是羡慕陳柏風的。以前看電影,有情深的男主角找的情人都是按照女主角的模子來的,和女主角相似的眼睛,鼻子,嘴,甚至相似的動作。謝翎嗤之以鼻,只覺得矯情得要命。現在他也覺得自己挺矯情的,可是這個矯情的自我安慰是有用的,所以讓他忍住不去找苗桐。

  人大多都是記性不好的,不見面就會忘了。

  謝翎和苗桐面對面坐在粥店的時候,這句話得到了證實——苗桐確實快把他忘了,這讓他覺得有些發冷,身上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看到你們家寄來的訂婚請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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