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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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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的餐桌上不會再擠了。」他把鑰匙放在桌上,「這就是一套普通的房子,不算多好,還是二手房。這些年我從沒送過你什麼禮物,所以你就安心收下吧。」 苗桐低頭想了想,「是每個孩子都有的嗎?」 「不是。」白惜言說,「這不是孤兒院分糖果。」 苗桐不再說話,只是垂著頭,像乾枯的柳樹。 「沒有疑問了嗎?」 她搖頭,接著抱住腦袋,有些痛苦,「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得知道,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什麼大善人。不管我有沒有曾經多麼忽視過你,是我將你養大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不過是一個混蛋養父醒悟後想要擁有親情而已,看來你得學會適應我的浪子回頭啊。」 他太任性,是的,他有任性的資本。他所有的「浪子回頭」,苗桐都會沒有抱怨地照單全收。 所以,最後她微笑著說:「謝謝您。」 第二天是劉錦之找了搬家公司來給她搬東西,從頭至尾劉錦之一句話沒有說,等打發走搬家工人,才公事公辦地說了句:「恭喜苗小姐喬遷新居,沒什麼事我先告辭了。」 苗桐將書一本一本地碼到書架上,並沒回頭,「劉秘書,我不會跟您解釋什麼的。」 他冷淡地看著她,臉上掛著稱得上刻薄的笑容。「你沒有義務給我解釋什麼,在對於男人這方面,您不是及格,而是很優秀。攀上了白先生,以後你想要什麼都手到擒來了。房子,車子,或者錢。我沒有看錯,在那麼多孩子中你是最特別的,我現在一直這麼認為。」說完也沒停留的必要,走時幫她帶上了門。 人走了很久,屋裡靜得瘮人,院外的阿德突然叫了兩聲,苗桐才猛然蘇醒似的吐出一大口氣,將背一寸寸地挺直。 「事已至此就該坦然接受」這樣的道理,她比誰都要知道的早,也非常明白此時自己應該這樣做。可是想和做兩件事,難受,混亂,好比在三伏天雷雨天前昏暗與暑氣膠著在一起的糟悶,苗桐只能想到這樣的形容。 苗桐的工作信條是「絕對不把生活情緒帶到工作裡」,對於平凡的人類來說,想和做,仍舊還是兩件事。中午在食堂裡吃飯的時候,魁姐對於林樂的爆料的,苗桐在採訪受害者的時候,走神了,簡直就像在聽笑話,一連說了幾個不可能。 苗桐倒是挺坦然,「是真的。」 「你病了嗎,我看你這兩天吃的都挺少,浪費食物下輩子是要變馬桶的呀。」林樂說著在苗桐的餐盤裡挑雞肉吃,說話也帶著幾分沒心沒肺的樣子,「女孩子麼,減肥就減肥,不過也別太過火,作為男人還是喜歡該有肉的地方有肉的。」 魁姐陰陽怪氣地瞥了他一眼,「小男孩,處男也能叫男人麼?」 林樂一下子紅爆了臉,幾乎惱羞成怒,「你個已婚婦女說話嘴上能不能有個把門兒的!你知道什麼呀你!」 「身經百戰的已婚婦女才更有發言權,哪像你只靠電腦硬碟那20G的資源過日子。」魁姐充分發揮了已婚的女流氓才是流氓中的真漢子的精神,猥瑣地笑了半天,「林樂,你該反思一下為什麼你交的女朋友都不超過三個月吧,因為人家以為你那方面不行!」 這下林樂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徹底成了一隻煮熟的大螃蟹,頭頂都要冒煙了,又羞又怒又不能證明自己在某方面的清白,被整個新聞部的男女老少笑了一個下午。大家都笑,苗桐也笑,也看不出什麼有心事的樣子了。 第二天大早有人敲門,咬著牙刷開門,是卓月的那個發小沈淨睡眼朦朧地在門口站著。她還沒告訴卓月已經搬家的事,新房子那邊也以還沒有置辦好東西為由,行李都搬進去了,卻還沒過去住。白惜言突然送了她一套房子,本來是十分坦蕩的事,她卻露怯無法開口。這種掙扎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怎麼是你?」苗桐很意外,「進來坐吧,就是有點亂。」 沈淨呵欠連天,「你借我個衛生間洗個臉就行了,昨天晚上基地有只母犬生產,我守了半宿,一大早就被月姐打電話叫起來了。她讓我轉告你,今天放你一天假,讓我開車帶你去郊區兜風散心,然後晚上十點之前要把你完整的送回來,否則就一刀切了我。」 因為缺乏睡眠聲音慘兮兮的,眼睛半睜半閉的樣子,真讓苗桐懷疑他怎麼能安全把車開到這裡的。 不過,聽他這樣一說苗桐心裡也就明白了,以卓月的敏銳發現她的反常是輕而易舉的事。以她現在的狀態勉強去工作,倒不如出去玩一天來得有意義得多。 「看你這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搬家呢。」沈淨清醒了些,玩心大起,「我們去哪裡呢?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苗桐腦子裡一片茫然,「沒有,我平時都不出去玩的。」 「那有什麼想吃的?」 「……我對吃沒什麼講究的。」 「那……看風景?」 「我每天上下班都會經過公園,綠化挺好。」 沈淨立刻花容失色,好似面前站著的是裹著人皮的外星生物,「不好吃不好玩也不好色,那你人生的意義在哪裡?」 「這件事等我仔細考慮後再答覆你。」苗桐認真說。 倆人稍稍商議後,沈淨決定帶她去山裡的老鎮上玩。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花,杏花開敗了就是桃花,桃花開敗了就是梨花,一茬接著一茬應接不暇。他們基地每年搞集訓都是去山裡,夏天隨手可摘的瓜果,秋天從地裡挖土豆地瓜花生,在城市裡長大的大人也能跟個野猴子般樂得滿山亂竄。 還沒進鎮口,就見漫山粉白的杏花,春光漸暖,暗香盈袖,任是苗桐這麼缺乏情調的人也看得眼花繚亂。 這些花讓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很小的時候是住在一個小鎮上,老家門前鋪著青石板路,路的兩邊錯落著平房,幾乎每家門口都種著果樹,這家種杏,那家種桃,花錯落著開,果子也錯落著熟,滿街的花香敗了就是果香,孩子們玩得渴了不管走誰家門口,摘了果子就吃。好像一下子嘴裡就有了那果子的味道,沒熟的青杏,又澀又苦。 若不是觸景生情,怕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沈淨本想跟苗桐這呆娃娃邀個功,轉頭卻見她胳膊支在窗邊扶著頭,臉上堆滿漠漠的冷淡,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卓月跟他說過苗桐,本是個涼薄的性情,卻偏又重情義,要是愚鈍天真點也好,卻偏偏聰慧至極,這樣的人註定一生都過得不會輕鬆。 「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女孩兒不愛花的。」沈淨低聲說。 本來他是自言自語的,苗桐卻聽見了,回頭沖他抱歉地笑,「沒有的事,喜歡的。」 沈淨舒了口氣,恢復了笑意,「那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出來玩還想著工作,兩邊都耽誤,得不償失。」 「要麼說一樣米養百樣人,我要是像你這麼瀟灑就好了。」 「哇啊,第一次聽見跟月姐混在一起的人誇我呢。月姐從來都說我,這輩子連個夢想都沒有,活一輩子就是為了當一隻米蟲啊,瞎透了。」沈淨小孩子似的得意地笑,「還是你說話中聽,這叫瀟灑,以後他們再說我胸無大志,我就用這個詞來反駁他們。人生在世幾十年,哭的時候大聲的哭,笑的時候痛快地笑,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只求問心無愧。沒有愛和心甘情願的婚姻,那叫墳墓,喘氣兒的時候就躺裡頭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這席話落在老人家耳朵裡叫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苗桐聽來卻是至理名言。 這麼豪氣萬丈的一席話下來,苗桐心裡對他的讚賞又多了幾分。這人也不是完全沒心眼兒的,好笑地擠兌他,「我還以為你真呆,原來心裡是明白我師父在瞎做媒,揣著明白裝糊塗呢。不過你是落花無意,我是流水無情,別怕,啊?」 兜著圈子說話讓人一下子拆穿了,沈淨臉皮再厚也繃不住也透出血色來,結結巴巴的,「我不就是……怕誤會嘛??心裡清楚就行了,幹嘛說出來,原本還以為你是厚道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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