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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但陸人曦走出這個千年古刹時,雨竟已經停了。

  這時而晴時而陰的天氣,豈不正像是人的心情?

  滿山紅葉蕭蕭,風中帶來木葉的清香,而偶然在綠葉中露出的紅花,在雨後開得更加的豔麗了。

  陸人曦的視線從這些景色中收了回來,不疑難問題地一轉頭,卻看見了白露的手。

  白露的手被白崇川緊緊地握著,就好像是落花與流水的抵死纏綿!

  ——唉,這滿山遍野的山花竟在一瞬間失了顏色,陸人曦的心情就像是這古怪的天氣一樣陰晴不定。他想笑,於是唇角上揚,勾出了一抹懾人心魂的微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學會了掩飾自己。

  又或許,掩飾傷痛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根本是用不著學飛的。

  「哥哥。」白露輕輕地喚,眼睛裡映出了傷而痛的笑意。

  白崇川的手握得更緊了,他了然地點了點頭,溫聲說:「我知道,你不用說了。」

  白崇川懂得了什麼?知道了什麼?

  ——皇甫天倫為什麼要出家為僧?難道這裡面沒有一段淒美的故事嗎?

  ——白露是雷紫東的女兒,那麼白露與他也就沒有血緣關係,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一對戀人了。

  ——雷紫東空間去了哪裡?為什麼要拋下林玉薇與白露?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呢?

  ——既然白露不是白林翔的私生女,為什麼白林翔卻對張素蓮的挖苦不予反駁呢?

  ——這一個又一個的謎團,是一個又一個的重負,是不是白露所能承受得了的呢?

  遙遠的天邊,薔薇花開滿的天邊。

  我們為何不相見呢?

  這是《薔薇行》,是白崇川最喜歡的一首抒情慢歌,所以他把這首歌錄為手機鈴聲,當他每一次聽到這悠揚的男中音時,他的心便會無比的愉快。

  此時,《薔薇行》從他的手機裡傳去。

  他正踏在下山的第一百三十一級石階上,把手機放在耳邊,突然,眼睛睜得很大,貼在耳畔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他的臉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像被雷擊到一般瘋狂地往山下跑。

  白崇川學的是「燕剪腿」,輕功方面自有不尋常的造詣,但看此刻,踏著又寬又廣的石階往下跪,卻幾次被絆到險些摔著。

  他走得很快,像一縷輕煙轉眼消失。

  「發生了什麼事?」陸人曦奇怪地說,「這個白崇川好像瘋了一樣。」

  陸人明撿起跌落在石階上的手機,按下免提鍵,手機還沒有斷線,只聽見電話那一頭,一個蒼老的沙啞的聲音機械地說:「割腕自殺了。夫人自殺了。夫人在三樓自殺了。血,好多的血啊!」

  眾人愕然。皇甫爍最先醒悟過來,他拉住了白露的手,沉聲說:「大家快追,追白崇川。」

  待到山腳下,卻見陸人明駕來的銀灰色寶馬的旁邊圍聚著幾個人。

  走近一看,是一個中年大叔,一邊將眼淚鼻涕擦到衣袖上一邊帶著哭腔打電話:「員警先生,那一個少年突然從山上沖了下來,一騰身,就像獵豹一樣跳到我的載貨卡車上,嗯,我又不是老花眼怎麼會看不清楚,那個少年就好像是八爪魚一般緊緊地貼著車前擋風玻璃,我一緊張便立刻刹了車,員警先生,我怎麼可能沒事折騰著騙你啦,咳咳,我也不是好萊塢電影看了的愣頭青!那個少年不等我刹車,他已經從車窗翻了進來,我踩了刹車,員警先生,我正想問他是怎麼回事,這個該死的混小子已經把我推到車下。」

  「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少年把你的載貨卡車開走?」圍聚的人群中有一個人問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

  司機大叔眼睛瞪成了銅鈴大小,憤怒地大喊:「那我還能怎麼辦?難道沖上去抵住車輪不讓那個小子開車?我還想活到一百歲呢!這混帳小子就像是搶劫一樣!」

  「這邊不是有一輛寶馬嗎?為什麼要搶劫載貨卡車呢?」人群中又有人立刻作了推論,「難道這個少年是潛逃中的殺人犯江洋大盜?」

  司機大叔一下子懵了,他沉吟了一下,又對著電話說:「員警先生,這個少年好像不是什麼窮兇惡極的殺人犯,他看上去又溫和又斯文,哦——我記得了,他還說,『大叔,這車借我一下,』這個少年長得非常的漂亮呢,眼睛又黑,眉梢又彎,唇角又翹……」

  電話的那一頭突然傳來了善意的笑聲,連員警都奇怪了,「請問,司機大叔,你是遇到了一個搶車的少年還是遇到在茶館裡喝茶的美少年?」

  司機大叔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聽到這裡,白露卻已經知道了開走載貨卡車的少年是誰了。

  陸人明在開車了,他的手很乾燥,開起車來又快又穩。

  銀灰色的寶馬跑得那麼的快。

  沉靜得有些壓抑的車廂裡,誰也沒有說話。

  白露的耳畔似乎能聽到窗外那呼呼的風聲,她覺得自己的心腔就好像是塞滿了水一般,脹得難受。

  一輛深藍色的載貨卡車靠著刹車後的慣性,撞上了白宅的圍牆旁遍種的棕櫚樹上,還沒等到車停,一個白色的人影已經跳了下車,風一般地飛進了大門之中。

  現場已經有很多人了。

  新來的任管家,花王蘇叔,司機小開,與白崇川關係最親密的乳娘管大娘。

  白林翔正在從英國飛回來的飛機上。

  白家在國內的公司經理黃亮已經站在了門口。

  張素蓮臉色安詳,猶如睡著了一般。

  林大夫一臉沉痛地站在旁邊,他已經看見了白崇川沖了進來,但他卻又不忍去看這個傷心欲絕的少年郎此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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