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白露與小薇之遙遠的戀人 >
五十一


  ——白露充滿著憐憫的擁抱。在白崇川從屋子轉身離開之後,她覺得整個人的力氣似乎被看不見的手抽空了一般,她抑止不住地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白露竟走上來,將她輕輕地抱住,說:「安妮,不要哭,珍惜眼淚。」

  白露的環抱那麼的溫柔。她想要推開白露,卻又覺得自己是那麼的需要這一種安慰。

  一個情敵的安慰。

  這未免太可笑了吧。許安妮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難看一千倍的笑容。

  ——她又想起王蓉那複雜的、沉痛的、惋惜的、諒解的眼神,只望了一眼,甚至沒有告別就匆匆逃離了緣緣齋。這只因她覺得自己無法面對慈愛的祖奶奶,無法面對天真的坤哥。

  這一天晚上的緣緣齋非常的熱鬧。

  淳樸的古宅如同朽木逢春,生機盎然。

  古屋裡挑著三盞白熾吊燈,明亮得如同白晝。

  一個著檸檬黃縷花長袖T恤的少年,裸露著胸前鎖骨之下的誘惑肌膚,斜倚在長方形沙發上,唇邊含著一抹嬌憨的微笑。在長方形沙發的尾端,架著大螢幕筆記型電腦,是打到了一半的遊戲。

  「明,我渴了。」少年撒嬌著嚷嚷。

  在少年的不遠處,細長眼睛的陸人明正在煮茶,在他的旁邊坐著的是黑髮綿長的皇甫爍。

  紅泥小火爐燒得熱氣騰騰,陸人明用象牙牙籤挑出一片茶葉,放在鼻邊嗅嗅,才頷首說:「嗯,你要的『曇花一現』還只有九成火候。」

  皇甫爍微笑著搖頭,說:「你這麼寵曦,也未必是好事。」

  陸人明恍似沒有聽見,只專注地看著紅泥火爐正熱著的趵龍泉水。

  圓木台幾上擱著一個長嘴吊頸的大號玻璃壺,透過玻璃,可清晰地看見,壺內隔著兩層過濾鐵絲網。第一層放著一朵盛開時即被采下來的潔白曇花,第二層鋪著密密的約有一釐米厚的白絨碧螺春。爐水燒開了。陸人明緩緩地將熱度逼人的趵龍泉水注入壺口,盛開的曇花花瓣瞬間萎縮,透著濃香的泉水即刻沖入了第二層過濾網,碧螺春鋪著厚厚的一層,泉水流速極慢,竟似是一滴滴地注下。好一會兒,玻璃壺底才積聚起了一泓柳綠色的淡茶。

  陸人明緩緩地吊起壺嘴,淡淡的茶香,伴隨著濃郁的曇花香的茶水緩緩地注入台幾上四盞三釐米高的陶泥圓口杯中。

  皇甫爍皺起眉頭,他一貫只吃武夷山的秋茶,平淡略帶著一些甘澀,像是這樣味道濃郁的花茶他可不太喜歡。

  陸人明注意到這一點,淡淡地笑,說:「爍,你一直都太節制自己,為什麼不嘗試一下新鮮的味道呢?」說罷,他兩指拈起陶泥圓口杯,笑吟吟地端到皇甫爍面前,說,「這茶要滾燙才好喝,涼了味道就奇怪了。」

  平端著的圓口杯懸在半空,皇甫爍的眼睛正對著這一杯茶,曇花霸道的甜香混合著碧螺春的淡香,嗅起來味道古怪得像眼鏡蛇的毒涎。皇甫爍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窗臺旁,只留下一個背影給陸人明。

  「明,」陸人曦已經過來,端起茶杯,深深地呼吸,做出陶醉的樣子,說,「你沒聽說過『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這樣的話嗎,又何必一直自討沒趣?」

  想必,這已經不是皇甫爍第一次拒絕陸人明的「好意」了。

  陸人明苦笑,將茶杯放到自己嘴邊,也是一嗅,才緩緩地抿了一口,沉默不語。

  「明,」陸人曦親密地吊住陸人明的脖子,貼著陸人明的耳朵吹聲,壓低聲音說,「爍一直對自己嚴苟,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爍,白崇川,還有明你,身上壓著的擔子何其重,你是可以諒解他的!」

  停頓了一會,陸人曦又說:「從前爍總是待在他那一個封閉的,毫無人氣的城堡裡,現在,他願意和我們一起來千燈鎮,讀仙境完全高中,已經是了不起的改變了。」

  陸人曦說話的聲音很低,但皇甫爍卻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清楚楚。

  窗外,已經夜色深沉,院子裡開著的一大蓬一大蓬的玫瑰,如今被夜色渲染,便如同一幅墨潑的中國畫一般。

  他對著這一幅中國水墨畫,心裡想對明、對曦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來。

  眾人只看到他風光無限,一路鮮衣怒馬,意氣飛揚,可有誰又知道在這輝煌的背後隱藏著什麼呢?

  皇甫第二代繼承人,皇甫老爺子原來屬意聰慧世故的小叔皇甫天倫,但皇甫天倫為了一個女人而叛出皇甫第一組,這是皇甫家族的恥辱,而他的父親,體弱多病,勉強活到三十多歲便撒手而去。

  皇甫老爺子雖一代梟雄,奈何白髮人送黑髮人,雖然外表一切如常,可心底卻一定痛苦不堪,他只有把希望寄託在皇甫爍身上。皇甫爍的身上寄託著三代人的未來與夢想,這是榮耀,也是枷鎖。

  他從小被皇甫老爺子一手撫養大。

  五歲時,便有學識淵博的國學大師每日上《論語》。六歲,開始練劍。七歲中踏入社交界,小小年齡卻要被大人眾星擁月的圍著,出席上流社會的宴會,獨自去面對陰霾兇狠,圓滑世故,幸災樂禍,憐憫驚訝的眼光。八歲被綁架,沒有報案,但皇甫老爺子動用一切關係,得救時眼睜睜看著綁匪被憤怒的皇甫老爺子鞭抽而死。十一歲他隱姓埋名,被逐到距離遙遠的另一個沿海城市,無依無靠沒有一分錢沒有一個人陪伴地扔在骯髒陰暗的暗巷,在那裡度過了三個月,他學到外表斯文若君子,實則心狠手辣,待人無情。十三歲,老爺子盛讚他「鋒芒內斂,必成大器」。十五歲,他開始進入家族事業,隱隱有少年老成之風範。

  這一切,筆墨寫來雖簡單,但其中艱辛曲折醉苦疼痛卻又有幾個人能夠理解呢?

  他不喜歡被強迫,也再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