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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嵐,是我來了。"真夜把袋子裡的香芋酥拿出來遞給他,以前他很喜歡買這個給真夜吃。嵐瞥一眼並沒有接。過了一會他突然轉身從真夜手裡搶過袋子,掏出裡面的東西一件件砸!

  "你們走開!"

  "走開走開啊!我不想見到你們!!"

  護士趕緊拉開真夜:"你當心一點,他從進院開始就特別排斥陌生人。"

  "都給我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嵐大喊,額頭上的青筋痛苦地凸起。痛苦的他即使落魄到如此,也有著沒落貴族般的優雅,那是從血液中散發出的氣質,永遠都無法磨滅。聞聲而來的值班醫生驚訝地發現:這個叫慕音嵐的病人會毫不留情地砸所有人,可他就是不砸近在咫尺的那個叫由真夜的女孩。眼看病人的情緒越來越難控制,值班醫生趕緊在護士耳邊細語幾句,她會意地點頭出去。

  真夜默默地站在哥哥身邊,喉嚨哽咽著許久說不出半句話。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滴在嵐的臉龐。嵐停住瘋狂的舉動,抬頭愕然地看著淚流滿面的真夜。

  時機到了!

  趁嵐平靜下來的這一瞬,從值班室拿來鎮靜劑的護士和醫生一擁而上,熟練地擒住嵐的手,反扣在床邊。沒等嵐用力掙脫,護士趕緊拿起針筒,狠狠地紮了下去。

  痛到皺眉的嵐在鎮靜劑的藥效下漸漸喪失掙扎的力氣,被牢牢地綁在病床上。他癱倒在病床上氣若遊絲地喃喃自語:

  "真夜……真夜死了……"

  "真夜……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眼淚從嵐脆弱透明得像孩子的皮膚上一顆一顆地滑落,碎裂在真夜的手背上。她不明白嵐為什麼會說她死了,是因為喪失心智的人會特別害怕失去嗎?還是他的幻覺?

  想到這裡真夜更難過,她抬手溫柔地幫他擦去眼角的淚,輕聲地安慰著。

  "嵐,我沒事,我就是真夜啊……你看,我都好好地在這裡,在這裡陪著你。"

  "不,你不是……"他像是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真夜她死了,再也不可能回來。"

  "嵐,我真的是真夜!我真的是真夜!"聲音輕輕發顫,她眼前的世界被打濕,充盈著微酸的疼。嵐驚愕地看著真夜落下的淚滴,他忙不迭地擼起袖子擦掉真夜的眼淚。

  "別哭別哭,怎麼辦怎麼辦,別……別哭好不好……"

  突然,他止住擦拭的動作,任由真夜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她抽泣著,水晶般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落在嵐的臉上。

  "再也不許你離開我了,嵐……從現在開始,換我來保護你,保護你和媽媽……"像有人在她心口上插上一把刀,不拔出來,反而和著血肉用力攪動兩圈。

  那個帶她去看靈魂夢旅人的哥哥,那個在內心藏著一個叫"櫻藍"的女生卻永遠不曾說出來的哥哥,那個在下著暴雨的街頭抱她回家的哥哥,去了哪裡?

  如果說人的精神活動是由腦來做形式上的支撐,那麼是什麼力量什麼樣的變故什麼樣的偶然可以讓一個有著鮮活夢想對未來充滿憧憬的人在瞬間瘋狂?是基因變異或是出生前就在他生命裡暗藏的劫難?別空洞地只用"意外刺激"四個字來敷衍。醫學有時懦弱得無能為力。

  無論他怎麼落魄,無論他是正常人還是受傷。

  他都是她的哥哥,也像她的爸爸,更像她的孩子。

  這樣溫存深厚的情愫,一直深藏在骨子裡。在她脆弱的時候,他一直都保護著她,那麼現在是她報答的時候了。

  窗外,一路跟過來的千曜和小七正在暗處觀察著病房裡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看到已經脆弱得像個小孩的嵐,千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忍的神情。

  "小七,你覺得還有必要對付這個人嗎?"

  半晌後見小七不答話,千曜歎息著:"我真沒想到,我們一直小心提防著的對手慕音嵐,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七鐵青著臉沉默,他的視線始終只落在真夜的身上。原來慕音嵐在她心裡的地位竟然重要到如此?!該死的,他不喜歡她這樣抱著別的男人。

  即使是所謂的哥哥也不行!

  媽媽因為腿腳不方便不能來布拉格,嵐的狀態太不穩定也不能回國。真夜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給嵐換了一間全市環境最好的療養院。

  很多次,真夜只是默默站在房間外,隔著玻璃,看著她的哥哥。

  他的內心是深不見底的大海;他閉上眼時睫毛的陰影很好看;他的聲音沉鬱得令人著迷;他寵愛妹妹、關心媽媽和所有親人;他曾經是那樣優秀乾淨的男生,是她的哥哥,她愛著的哥哥……

  可現在,他安靜地坐在床邊看窗外成片的樹影,不笑,不哭,不說話,更不會歇斯底里。

  他最終歸於安靜,什麼也不表達。

  既然已經找到嵐,真夜決定搬出布拉格紅人館。走的那天她給那幫臭小子們做了最後一頓飯。尊尊一直在廚房幫忙,時不時孩子氣地乞求:"真夜啊,你能不能不走?"

  千曜和皇微也希望真夜能留下來,只有小七什麼也沒說,連吃最後一頓飯時也始終沉默不語。真夜很想問他是不是見過失蹤後的嵐,嵐現在的狀況是不是跟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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