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頭(2)

二

　　誰說五年的小孩子沒有記憶？我就一直都記得我與雷銘第一次見面的事情，也一直記得我被他整得有多慘！

　　那是我五歲那年，爸爸單位統一修建的集資房，屬公有財產，也就是現在俗稱的筒子樓。爸爸按工齡也分了一處房子，樓上四家人，都是和我爸同一單位的同事，與我爸年紀也都相仿，自然也都各自有著兒女。初初與雷銘見面，就是在那個時候。

　　我至今還記得，當我牽著我媽的手搬進新家的那一天，甫一上樓，就看見一頭上紮著沖天辮兒，身穿一件黃毛衣，腿套一件紅毛褲的小妹妹，正安靜地坐在最尾處的房子的窗戶下，眼神怯怯地看著我和爸媽三個人。那小巧的瓜子臉，那大大的黑黑的眼，那挺直的鼻……

　　真是個美人胚子啊！

　　莫名的惹來我狂野的赤裸裸的嫉妒。

　　媽一見這麼可愛的「小妹妹」頓時喜愛得不得了，連我家新房的門都顧不上開了，抱起「她」來就直往懷裡摟，親切地問她叫什麼名字，親了她的臉蛋一下又一下，嫉妒得我差點背過氣去：就從沒見我媽對我這麼好過！

　　正在此時，我家隔壁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身著大紅燈芯服的女人和一個穿著藍布做成的中山裝的男人閃出了身來，一看我爸我媽，趕緊熱情的招呼著，「喲，老汪，是你們啊！你們搬來啦？今天入住？」

　　「是啊是啊！」我爸一看是同事，趕緊上前熱情的招呼著，遞了那叔叔一根「紅梅」香煙，「老雷，這是你女兒？」指了指我媽懷裡的雷銘，「哎呀，真是太可人了，又文靜又懂禮貌，真是太可愛了！」

　　「……」聽著爸爸的話，我默然，小拳頭攥得緊緊地，怒火更加狂熾。

　　但更要命的是……

　　當我爸將「你們女兒」四個字一吐出口，雷叔叔兩口子面色俱是一僵……

　　「哎……老汪……你是不是弄錯了？」半晌，雷爸尷尬地開口，指了指正在我媽懷裡撒嬌的雷銘，「我這……是個兒子……叫雷銘……」

　　「呃……」我爸和我媽俱是一僵，緩緩地低下頭，看了看懷裡那個甜甜膩膩的「小妹妹」雷銘，臉上都爬滿了黑線……

　　雷叔叔見場面膠著，趕緊打圓場，「啊哈哈哈……這都怪我家小何啦，說什麼男兒要當女兒養才能一長成人，才給雷銘紮了兩條小辮兒，哈哈哈……」連忙從我媽懷裡把雷銘抱了出來，邊抱邊狀似緩和氣氛地指著我問，「對了，你家兒子多大了？」

　　「呃……」我爸和我媽又是一愣，臉頓時沉下了一半。

　　「老雷，我家這個……是個女兒……」半晌，我爸無比洩氣地道，低下頭，似有些羞於見人。

　　「啊？」乍一聽這話，雷銘爸媽也是一愣，半晌無語，只盯著眼前那個剪著一個男式兵哥頭一張國字臉一道英氣逼人的劍眉一雙翻著白眼看人的我。

　　氣氛……

　　頓時又冷了下來！

　　由於這尷尬的第一次見面，兩家大人面兒上都掛不住了，於是一陣寒喧跟介紹後，兩家大人就各自藉故說剛搬過來要回家整理東西，先行閃回到了房裡。

　　樓道處，僅留下了我與雷銘面面相覷。

　　「嗯哼！」我假咳了一聲，看了看正在新房子裡打掃收拾的爸媽，又看了看坐在小板凳上，正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好奇地打量著我的雷銘，想起我爸剛剛掐著我的臉，面帶笑容語帶威脅地囑咐我要我帶好眼前這個弟弟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切，什麼跟什麼嘛？老爸要面子的心真重！

　　退回一步，小心地覷了覷屋裡的狀況：很好，老爸正在移床，老媽正在掃地……

　　時機剛剛好！

　　我壞壞地挑了挑眉，踱回雷銘身邊……

　　「姐姐……」正坐在板凳上一臉無聊狀的雷銘一見我踱過來，以為我要跟他玩，立刻坐直了小身板，對我綻出一臉討好的明媚笑容……

　　哼，竟還好意思在我面前笑！剛剛要不是你，我會被人認作是男孩子？侮辱啊，純粹的侮辱啊！

　　我於是心下一黑，狠下心來，挑挑眉，一步一步逼近他——

　　伸出手，使勁地在他粉嫩的小臉上一掐，一旋，咬牙切齒卻故作笑意地道，「小弟弟，小雷銘，你好可愛喲……」

　　以前被我欺負的人多了去了，這些小孩子被我這樣一臉獰笑一嚇，大多也都傻愣了，只能忍氣吞聲地任我欺負。然而我卻未曾想到……

　　雷銘睜大一雙眼，先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我不懷好意的笑，然後……

　　竟然「哇」地一聲，張大嘴巴，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我從來沒有過在欺負人過程中被人當場抓包的經歷，被他這樣嚎了一嗓子，我頓時也呆了，直到倒退了兩步後，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現在當務之急是應該要他立刻閉嘴，於是臉一虎，「不許哭！」威脅他道，跑上前去正欲用我髒兮兮的手捂住他的那張得都看得到扁桃體的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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