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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高考的前一個月,林流蘇來學校辦保送手續。多少人,都羡慕著林流蘇,拿到了復旦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林流蘇看見了坐在白槿湖後面的陸澍,她的眼裡放著光芒,月牙形的眼睛,像貓一樣,那種驚詫並歡喜的光。

  這光芒,白槿湖熟悉,那是林流蘇幾年前看方沐成時發出的光芒,她顫了一下,有些不祥的預感,林流蘇動心了。

  果然,林流蘇拉著白槿湖旁敲側擊地問,白槿湖苦笑了下,說,你應該聽說過啊,他就是以前你不屑一顧的怪小孩,那個曾又盲又自閉的陸澍。

  什麼?天哪,我只知道女大十八變,沒有想到,他變化這麼大,他是轉到我們學校參加高考吧。林流蘇很快將自己恢復到矜持,她明明動心了,依然裝得只是不經意般地隨口問問。

  是的。白槿湖應了一下。

  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林流蘇試探著問。

  不會啊,我現在只想著高考,我哪裡有那些心思。白槿湖遮遮掩掩說,生怕被聰明的林流蘇看出了蛛絲馬跡。

  在白槿湖沒有來得及細想這些的時候,噩耗傳來了。

  她正在教室自習,班主任將她喊了出去,她母親猝死了。

  長期的營養不良和孤獨勞累,讓她猝死在路邊,隨身背著一袋剛拾撿了準備去賣的廢品,還有兩個硬饅頭裝在一個速食麵袋裡,別的,什麼都沒有留下,連句話,都沒有留下。

  那一刹那,天塌了。

  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陰霾住了她所有的念想。母親,死了。怎麼會?怎麼會?這太突然了,她支撐不住了,白槿湖感覺腦子一片白,就覺得,天塌了。

  班主任含著淚,扶著白槿湖,就要高考了,這樣的打擊,她可以承受嗎?

  白槿湖努力地吞淚,眼淚沒有知覺地往下落,往下落。她閉緊眼睛,窒息感蔓延全身,她感覺手腳冰涼。

  白槿湖轉身就跑,一直地跑,她忘記了騎車,順著這條走了無數次的路往下跑。很小就開始習慣奔跑,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溫暖。

  她以為等她大一點,再大一點,她就可以帶著母親離開,讓母親過好日子,不再受窮受苦受打受罵。快了,就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做到了,可是,母親沒有等她。

  她進了家門,母親就躺在門板上,那個經常對母親施加拳腳的男人,此時也像個孩子一樣跪在旁邊痛哭著。

  白槿湖撲在母親身上,她使勁搖晃著,哭喊著:我們不是說好了,你等我帶你過好日子,你等我的,你說過你等我的……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你叫我怎麼活,你是為了我累死的,我以後,沒有你了,我該怎麼辦。

  你說句話,媽,你跟我說句話啊……早上你還叮囑我要照顧好身體,可是你自己卻走了。媽,我們不是說了,等我上大學,我就帶著你,你開一個小店,賣些水果。不管怎樣,我們母女都在一起,說好了我要讓你過好日子的。白槿湖抽泣地念叨著,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就是人生中莫大的遺憾。

  白槿湖親手給母親擦洗身子,幫母親換上乾淨的衣服。她撫摩著母親身上每一處傷痕,冰冷的、毫無表情的傷痕,心痛得已經麻了。本以為自己再大點兒,就可以帶母親逃離,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再忍忍?現在即使逃走,她還是一個人。

  維棉接到槿湖的電話,酒吧瘋狂的DJ正高聲叫喊著。維棉對著電話說,大聲點,你說什麼啊,我聽不清,維棉捂著一隻耳朵,仍聽不清。

  我媽死了,你聽清了嗎?我喊了八遍我媽死了!白槿湖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維棉怔住了,小槿,我馬上過來。維棉拿了包,推開旁邊黏上來的男人,就往外沖。

  老闆說,去哪兒,你還有客人呢,丟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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