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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白槿湖開始梳自己那一頭原來像雜草般瘋長繁盛的亂髮,她注意到,自己的臉在不經意中變得柔和而細膩,除了依舊蒼白。她有雙桃花眼,眼窩很深,專注看人的時候,很迷人,像極了赫本的眼睛。

  她梳著麻花辮,穿著亞麻色的襯衣,衣角打了個結,藍色的牛仔褲。她的腰極細,有著美好的腰臀曲線,這是亞洲女子少有的。

  每次坐在陸澍前面,她總感覺背上有雙眼睛盯著,她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把自己投入在學習裡,她不能想他,她只有順利考完試才可以去想這些。

  後來有天,她很早就到了教室,她想多背點書。剛走到教室門口,一個東西一下朝她面前飛了過來,她躲閃不及,眼睛被撞疼了,她蹲下身子,捂住了眼睛。

  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進來。一個聲音繞了過來。

  陸澍的聲音。

  她起身,鬆開手,說,沒事。她看了一眼地上,是一個藍色的紙飛機。原來,他還記得,白槿湖心裡柔柔地蕩開了湖水。

  她撿起紙飛機放在他桌子上,輕輕地說,疊得很好,紙飛機,很漂亮,會承載著祝願,會實現的。

  陸澍淺笑,望見白槿湖課本封面上的字跡,說,你的字,很不錯,很像我一個故人的字跡。

  哦,是嗎?白槿湖說。

  我在等我的故人歸。陸澍說。

  之後,他們沒有再說別的話,彼此都安靜地看書。白槿湖是一個字也沒有看見,第一次,在只有他們倆的空間裡,他們離得如此近。

  周圍是這麼安靜,靜得可以聽到他的氣息,他翻書的聲音,鼻尖傳來他身上的薔薇花香,剛才她還看見他白襯衣上面的一小點藍墨水,幸福,蕩漾出一個個圈。

  如果時間可以一直地這麼繼續下去,該多麼溫暖。

  明明他就在眼前,明明他等待的故人就是她,也許,她只要張口告訴他就好。她欠缺勇氣,也許是對自己還不夠自信。白槿湖想像過無數次,她站在陸澍的面前,鼓足勇氣說,嗨,我就是那個折粉色紙飛機給你的女孩。

  他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那樣子的話,還不如不說。太多事,說破了,就不動人了。

  白槿湖就像一個虔誠的教徒,她小心維護著這個秘密,只等待高考結束,再打開。當她看書看累的時候,她就拿出多年前的那些藍色紙飛機,上面有著陸澍歪歪扭扭的字。陸澍的眼睛現在已經好了,他的字,白槿湖見過,那些字讓她一見傾心。

  對,他的字,都足夠讓她傾心。

  是誰的詩句裡這樣寫著:前塵往事斷腸詩,儂為君癡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間多情癡。

  十六七的年華歲月,我們都暗戀過一個人,他們大都沒有再出現在我們的生命裡,可是歲月是多麼奇怪的東西,那些記憶總是會在一首歌、一本書、一個午後,就像是原野上的那一株株野生菊,洋洋灑灑地盛開,永生一般,不朽。

  當我們有了孩子,我們還會和孩子提起這個人,順便再告訴孩子,我依然不後悔嫁給你的爸爸。

  林流蘇去韓國旅遊了一個星期,給白槿湖帶了一件極其誇張的手繪T恤,上面張揚的女子有著驚豔的面龐,白槿湖看著覺得挺像維棉的長相。她送給了維棉,維棉很是喜歡,穿在身上格外的風情了。

  沒有人知道天天穿著牛仔褲和襯衣的白槿湖,最喜歡的衣服,是旗袍。沒有任何一種衣服,能像旗袍這麼能詮釋女人的美和性感。日本的和服,雖美,卻束縛著女子,美若建立在束縛上,那就累了。

  只有旗袍,順著女人的身段蜿蜒著,一個女子,若可以把旗袍穿得風情萬種,世間約莫沒有她穿著不好看的衣服了,即使粗服亂頭,也定會迷人。

  白槿湖想,要是以後選一樣東西收藏,她一定會選擇旗袍,華麗而不張揚的旗袍,有的可以是素白素白的,有的只是繡著一朵蓮花,配著一雙修鞋,去徽南的小鎮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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