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青苔，半壁薔薇(28)

二十八

　　蔡小謙比預計的難以收買。蔡小葵跑回來，把一堆零食扔到床上："這個食古不化的蔡小謙！硬說不出賣朋友。"

　　路北若說："那可怎麼辦？難道要玩偷偷跟蹤？"

　　"算了，"我又打著退堂鼓，"也許蔡小謙覺得出賣哥們是種錯誤，別逼他。"

　　"薏米，你要放棄麼？"路北若略略激動地喊。

　　我無言，望著路北若有些不解。

　　"薏米，你到底想怎麼樣啊？"不容我考慮，又聽見她的聲音，"薏米，你怎麼不說話？"

　　路北若的情緒明顯比我激動，一句連一句地問，沒有喘息沒有停頓沒有思考的餘地。

　　"為什麼？"我疑惑地問。

　　"什麼？"路北若退一步，看著我，眼神開始躲躲閃閃。

　　"是問你為什麼比薏米還激動？你究竟隱瞞了什麼？"蔡小葵也跟我有一樣的疑惑，她把我的問題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路北若沒有回答，睫毛使勁地撲閃，那種樣子，像一個無辜的孩子使勁忍住眼淚。我於心不忍，路北若只是想幫我吧，卻落得如此被我們懷疑的境地。

　　我上前，抱了抱路北若，她的頭髮劃過我臉龐，仿佛帶滿憂傷。我在她耳邊說："對不起，不該懷疑你。"

　　路北若低下頭："事實上，我也喜歡著一個男生，可他不喜歡我，喜歡別人。"

　　那一刻，我和蔡小葵都靜默，我能感同身受，這樣的悲傷無處訴說。路北若是為我好，不忍心看我如她一般。我滿懷內疚。路北若搖頭說道："薏米，如果你不想那麼做，就放棄，也許感情就該是純粹的吧。"

　　也許，感情就該是純粹的。

　　我低低在心頭念著這句話。原來，我們都還在純粹的年紀，都還風華正茂，不該將原本美好而純潔的事物加入許多色彩與污點，對嗎？萬一弄巧成拙，我們誰也無力去彌補傷害，對嗎？只是，為什麼我的心口這樣疼？

　　路北若回她學校之後，我一直沉默。蔡小葵說："薏米，你不覺得路北若總是很神秘麼？"

　　我想是跟她的星座有關吧，天蠍座的人都愛把事情藏在內心，保持著表面的神秘感。

　　"可你覺不覺得她對自己的事情太絕口不提了呢？"

　　我制止了蔡小葵："不要這樣想，也許她並沒有什麼值得傾訴的事情，也許她不傾訴煩惱正是為了不煩擾別人，蔡小葵，至少她對我們是真心的是不是？她幫過我，也幫過你。我們應該相信她的。"

　　第十章英雄

　　幾天後的傍晚時分，原辰住院的消息炮彈般傳來，我猛然起身，張口結舌一分鐘。之後拖起蔡小葵風馳電掣趕去看他。小小的白色病房裡，原辰班裡的同學去了一大堆，我們擠不進人群，只好遠遠站在人群外，只從縫隙間看到原辰臥在床上傻傻地笑，還有那只被吊得高高的腿，似乎不像死去活來的病人。

　　竹子不知什麼時候閃到我身邊，咧著嘴朝我笑。我想，如果不是原辰住院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竹子才會主動出現，因為自從情人節他的告白失敗後，我們似乎就很僵持，我不曾主動找他，他也不曾主動找我。除了那次我愛羅被雜誌連載的藉口被路北若否決之後，我似乎再也找不到堂而皇之的理由了。

　　我撓撓頭："那個，原辰，看似很風光很享受哦？"

　　竹子拉了我走出病房，他說原辰現在是英雄，因為原辰是為了救一個差點被人販子拐帶的六歲女童才受傷的。

　　今天中午，原辰去書店買薏米連載漫畫的雜誌。對面過來一對母女。那個小女孩六歲的樣子，圓臉蛋、大眼睛，紮兩根羊角辮，模樣格外招人喜歡。她手上擎著一支蛋筒往前跑，咯咯笑著回頭看她媽媽有沒有追上來。一下撞到原辰懷裡，冰激淩弄糊了原辰的牛仔褲。

　　小女孩的媽媽急忙上前道歉，拿出紙巾給原辰擦。原辰連連說沒事，還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就像從前，他總愛揉我的頭髮一樣。

　　後來，原辰在書店轉了一陣，買了雜誌出來，又看見那個小女孩。可這次，卻只有她一個人，她的媽媽不見了。小女孩嗚嗚哭著。原辰正想上前，卻看見橫向冒出個男人，遞給小女孩一隻氣球，小女孩倏地不哭了。男人就跟小女孩說了點話，抱起小女孩走了。原辰覺得可疑，偷偷跟蹤過去。

　　人販子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裡，小女孩開始哭，嚷著要找媽媽。原辰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撥了110。與此同時，人販子也發現了原辰，他跟原辰扭打在一起，原辰顯然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倒在地，人販子還在他腿上狠狠砸了一棍，直接導致他的腿骨折。原辰大喊救命，引來幾個路人，人販子丟下那個小女孩匆匆逃跑。

　　竹子說："大概經過就是這樣，詳細細節請諮詢原辰。"

　　看著英雄一樣被包圍的原辰，我心裡隱隱驕傲又隱隱心疼。他的見義勇為使我後怕，如果萬一人販子那一棍子不是砸在原辰腿上，而是原辰頭上，那麼今天原辰還能這般傻笑這般被鮮花與讚揚包圍麼？

　　竹子皺起眉頭："你怎麼那麼想？"

　　蔡小葵也附和："悲觀主義發作了吧？從不往好的地方想！"

　　我承認我自私。我想到的，僅僅是原辰的安危，我在他面前顯得如此卑微。我低下頭，心尖刺刺的。我開始懊惱把這樣的心情告訴給旁人知道，因為他們不是我，他們不會明瞭我的畏懼。我只不過是異常普通的女生，不忍心愛的男生冒險，相比光芒與榮譽，我情願躲在自己的蝸牛殼內一步步平淡踏實地往終點爬。或許，這真的自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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