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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我跟你不一樣,不一樣。你做過小姐、賣過身,本來,本來就——」

  「啪」!盛怒之下的樂,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小妮蒼白的臉龐。把小妮打得眼冒金星。她從沒有想到,這樣的話兒,會從小妮嘴裡說出來。從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時候,她竟然可以對她曾親近的人兒都毫無所謂。冷酷得就連生死都不去在乎。她看錯了她!看錯了一個梁小妮!卻毀了戒的一輩子!

  小妮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委屈的淚水一股腦兒湧了出來。從沒想到樂會對她動手。她一直以為樂會縱容她所有的一切。但原來,事實不是這樣的。她揚起手腕,扯下腕上的彩色水晶鏈子,眯起眼,連嘴唇都在哆嗦。

  「你打我?!就為了這點兒破事,你打我!好,我跟你,從此恩斷意絕!」

  音落,手一用力,扯斷了一整串珠子。珠子散開來,在樂冷漠的眼中濺成一地的絕決。散落此起彼伏的撞擊地面和滾動的聲音,成了嘲笑這突如其來的厄夢的音符。樂最後望一眼幾近歇斯底里的小妮,轉身,是她向來的堅決和從沒有的無情。小妮還在身後、在被關上的門後不停抽搐。樂的心,卻已然停止了經攣。那是死一樣的平靜。比死更安靜的麻木。

  ——

  樂回到了家,又開始漫長而暗無天日的生活。她知道逃避是無濟於事的。可是她找不到支撐下去的勇氣。她不敢去見戒。因為戒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小妮的身上。更把所有的信任加諸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是戒把她扔下。把她扔給了那一群流氓。

  可是……再多的可是,也已經無法改變木已成舟的事實。樂整夜整夜地在房間裡遊蕩。像一頭與族群失散的母狼,沒有方向,沒有前途。在浩瀚無際的荒原裡漸漸絕望。漸漸失去求生的欲望。漸漸、只剩下呼吸的本能。

  樂開始無法讓自己狂躁痛苦的心平靜。開始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在紙上塗鴉,寫下一整段一整段的文字。那些摻透了人世的文字,犀利而露骨。那是她僅剩的感情。黑色的文字,是絕望的人生,成就了一種黑色文學。成就一種讓人讀後只想去死的黑色文學。

  當雅麗推開那扇陳舊並且虛掩的房門時,被室內沒來由的冰涼逼得打了個寒顫。東的心在滴血,卻聽不見,血滴下來的聲音。他們找了樂好幾天,今天才總算可以進門。不知道門為什麼會是開著的。或許是樂出去又忘記鎖了。

  樂就趴在桌上,睡著,沉沉得,仿佛不再願意睜開雙眼看看這個人世般,任憑自己昏沉下去。雅麗拉開了窗簾,讓溫暖的陽光可以照射進這一間跟樂的心情一樣的陰暗的房間。心疼地撫摸著樂的頭髮。看她如此憔悴,看她那麼蒼白。雖然她還不太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她知道,能夠讓樂的意志,如此消沉下去的,一定不會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小挫折。

  響動驚醒了樂,樂睜開惺忪的睡眼,吃驚地看著站在面前的方雅麗。

  「夫人。」

  雅麗微笑:

  「這些都是你寫的麼?」

  樂看看滿桌都是的紙,有些還散了一地,點頭,想去收拾。雅麗阻止。

  「我能給你的母親上柱香麼?」

  「當然。」

  樂起身,卻踉蹌了一下,被東一把攬入懷中。雅麗視而不見,徑直走進靈堂,上完三柱香。又招呼樂過去。

  「樂,你就在你親媽面前,給我上茶吧。做我的女兒,我不會再讓你這麼受苦的。」

  樂定定地看著雅麗,是的,她必須認。為了自己、為了戒、為了她如今心頭可怕的報復梁小妮的念頭。她跪下,給媽磕頭,給雅麗敬茶。

  「能幫我救個人麼,媽?」

  回去東府的路上,樂問。雅麗若有所思,道:

  「你說說看。」

  「他也算是我哥,因為我媽活著的時候認了他當兒子。他跺了人——」

  為什麼會跺人?!樂的話哽在喉頭,想起那一條深的巷子。想起屋子裡快要發瘋的小妮。東有些焦急地看著樂,怕她連同自己的遭遇一起說出來。說出來,他媽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接受。

  「他、他跟人打架,跺了人,現在還拘留著。」

  「律師怎麼說呢?」

  雅麗不露聲色,繼續問。

  「律、律師說——」

  樂深呼吸一口——那麼我呢?我的將來呢?我為他作了證,我的清白誰來給?我還是個沒有出嫁的閨女。難道你要我為了他把自己的前程清白都出賣掉麼——我跟東燦的婚事已經快定了,這是我的人生幸福!你認為他們東家會接受一個曾經差點兒被強姦的兒媳婦兒麼——

  「律師說,可能會叛得很重。」

  樂面無表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維護小妮,為什麼不把事實說出來。是習慣麼?究竟是不是她還不夠殘忍、不夠狠心。雅麗暗自思忖了半晌,道:

  「讓律師按章程辦事兒,其他的,我會處理。」

  「我想,先去看看他。」

  車在關押戒的派出所外停下,樂走進去,心被狠狠揪疼。

  戒,還是那個優子戒。卻剃了光頭。依然玩世不恭的表情裡,卻失去了曾經的張揚。面色很憔悴,削瘦的臉龐,連眼睛都凹了下去。

  「你的臉咋比我還難看,跟死豬一樣。」

  戒見樂,心疼。在對面坐下,卻無語。樂抿抿唇,伸手緊緊握住戒的雙手。戒仿佛是意識到了些什麼,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纏繞。

  「妮子,妮子不肯作證。現在,無法證明你是出於正當防衛,至多是防衛過頭。」

  「要多久?」

  戒冷冷地望著樂。樂搖頭: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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