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死之堅強(54)

五十四

　　11.

　　黑暗的房間裡，林若琪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腦海裡，翻來覆去的，都是幾個小時前，她在嘉元大廈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今天中午，她去嘉元大廈附近逛街，誰知會趕上嘉元大廈失火。

　　正當她準備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時，卻驚詫的看到顧浩甯和一個女孩從火海中被別人一起背出來，一起被送上救護車。

　　看著滿身傷痕的顧浩甯，林若琪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顆心抖得快散掉。

　　她跟著他們的救護車趕到醫院，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讓顧浩寧緊張不已的人——就是那個他在辦公樓門口抱住的女孩！

　　她木然的看著顧浩寧緊緊握住那個女孩的手，不停不停的說著她聽不清的話，他是那麼恐懼，那麼悲痛，那麼深情的望著那個女孩！這樣的顧浩寧，這樣的神情，林若琪從來沒有見過。她木然的看著顧浩寧不顧自己的傷勢，只是執著的趴在那個女孩的病床前，一聲一聲的呼喚著，哽咽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隱忍些什麼，壓抑些什麼。難道她以為不去揭穿他，他們之間就還可以繼續偽裝下去？顧浩寧就還能回到她的身邊？

　　整整一夜，林若琪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茫然的瞪著門口。顧浩寧答應過她的，每晚都會回家，他答應過她的，他就一定能做到。

　　直到窗外的陽光一縷一縷的透進來，把整個屋子都照的光亮無比，再也掩不住一絲的虛無和自欺，林若琪才終於明白，有些東西，真的死了。

　　明明是這樣燦爛的晨光，為什麼她卻只感覺到了徹骨的冰寒？

　　她的丈夫，她同床共枕了近十年的丈夫，現在，卻只看得見病床上那個蒼白又柔弱的女孩！那她呢？她算什麼？

　　原來，二十多年的愛戀，都是假的！她只是一個人活在自己的夢裡，活在自己謊言裡，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她竟然那麼傻，那麼蠢！

　　林若琪笑了起來，笑得撕心裂肺，原來，一個人痛到了極致，恨到了極致，絕望到了極致，是這樣的一種感覺，她終於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半個月後，於小楓出院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林若琪來到嘉元大廈的樓下，她知道這兩天顧浩寧都有封閉會議，不會有時間出來找於小楓。

　　她拿出電話，撥打了於小楓的號碼，「你好，我是林若琪，顧浩甯的妻子。我的車現在就停在你的公司樓下。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同事知道你和顧浩寧的事情，就請你一個人下來，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林若琪平靜的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她通過私家偵探社瞭解到于小楓其實是一個很羞澀的女孩子，她的同事也好像並不清楚她和顧浩寧的事情。她很肯定於小楓一定會下來。

　　果然，不一會兒，於小楓就來到了林若琪的車旁。

　　示意於小楓坐上車，林若琪就啟動了車子，往前駛去。

　　久久的，林若琪卻一直沒有說話，車廂裡，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

　　眼看著車子往越開越遠，林若琪還是一言不發，於小楓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一點鐘了。

　　「那個，我，下午還要上班，你，想和我談什麼？」於小楓有些不安的開口，直覺的，林若琪平靜的表情下，卻讓她感覺到了隱隱的恐懼。

　　「你知道我和顧浩寧，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林若琪終於開口了，卻仿佛陷入了幽幽的回憶裡，「我從懂事起，身邊就有了顧浩寧。其實小時候，我知道他並不喜歡我，他喜歡和男孩子玩，而不是和我這樣的丫頭片子糾葛不清。可是，我偏要纏著他，攆都攆不走，十足一個顧浩甯的小跟班，還被同齡的女孩子笑過，說我不害臊。可我還是不管不顧的跟著他，一路走來，幼稚園，小學，初中，高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就是一刻也不想和他分開。」

　　說到這裡，車子正好開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費口。在排隊等候的時候，林若琪轉過頭看了於小楓一眼，唇邊泛起一絲冷冽的笑意，「後來，我漸漸的長大了，這才開始明白，我為什麼要一直跟著他。因為，我喜歡他，很喜歡他，不，應該是愛他，很愛他！」

　　林若琪的雙瞳，突然迸發出奇異的光芒，如月夜裡的流星，用生命的燃燒，綻放出炫目的美。她靜靜的盯著於小楓，漸漸爆發出一絲絲竭斯底裡的慘烈。

　　「你，如果說完了，我可以下車了嗎？」於小楓感覺到了一種從所未有的悲絕和戰慄，她想解開安全帶下車。

　　「我沒說完！」

　　這時剛好輪到她們的車子通過，林若琪一踩油門，車子飛馳而出，她的語速也隨著車速的增加變得激動了起來，「這麼多年來，他是我唯一愛過的人！我們曾經很幸福，很幸福！可是，就是因為你，因為你，他居然和我提出了離婚！二十多年的感情，在他眼中，只怕是一文不值吧！於小楓，你知道嗎，他是我的全部！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他！但我現在已經失去他了，失去他了！」

　　林若琪的語速越來越快，整個人好像完全失去了控制，車速從50一路飆升到180，於小楓緊緊貼著椅背，她不敢去搶林若琪的方向盤，只得低聲又急切的勸解著，「你冷靜點，冷靜點，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你別這麼，別這麼衝動……」

　　「好好說？哈哈哈！」

　　聽到於小楓話，林若琪仰頭大笑，「還有什麼好說的？他根本就不愛我，他愛的是你，愛的是你！他愛你愛到可以放棄一切，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林若琪後來看到電視報導，嘉元大廈失火那次，顧浩寧竟然是奮不顧身的跑上去救他的「女朋友」的！女朋友？！真是偉大的愛情啊！林若琪心已痛得麻痹了，她淚灑如飛，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來不及了，什麼都來不及了，她失去了他的愛，她失去了顧浩寧的愛，她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於小楓，你知道，一個人活在痛苦和絕望中的感覺是怎樣的嗎？」看著右前方岔路口的護攔，林若琪幽幽的說著，猛的閉上了眼睛，顧浩寧，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所愛的痛苦和絕望……

　　番外糾葛林若琪

　　「你，還愛他嗎？」黑無常站在我的旁邊，和我一同看著面前水晶石，那裡面，顯示的是人間的景致。顧浩寧，還有我的身體，正一起躺在手術室裡。

　　「愛他？」我嗤之以鼻，「我只是想看看，這個女孩，到底能為顧浩寧做到哪一步？顧浩甯當年為了她，可是連命都能不要的！」

　　我已在地府飄蕩了百年。我以為，人世間的那些前程舊往，我早就忘了，可為什麼，顧浩寧的名字，卻還是這麼輕易的就說出了口？當年那刻骨的痛，為何至今還縈繞在我的心頭，遲遲不散，歷久彌新？

　　我依然記得，那天，我是如何絕望的踩下油門，帶著毀天滅地的痛恨，將我和於小楓一起送入這地府……

　　「你怎麼又哭了？」黑無常的手，撫上我的臉頰，那樣的冰冷，就好像，我此刻寒涼的身心。

　　我微微側過頭，一滴淚，落在水晶石上，那裡面，手術還在繼續。

　　「你不是恨他嗎？為何又要救他？」黑無常也看著水晶石。我知道，他問的是我私自去求鬼判，讓於小楓和顧浩甯配型成功的事情。

　　「我不是救他。我只是想讓他們繼續痛苦的活下去，彼此折磨下去。死，太便宜他們了。」

　　我淡淡的說著。一百多年來，我看著他們兩個人在人間飽受煎熬，生不如死，真是暢快！

　　於小楓，你喜歡付出是吧？顧浩寧，你喜歡懷念是吧？那你們就繼續這樣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繼續這麼痛苦的活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承受多久？！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