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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搖搖頭,揮揮手,趕走所有的人生感觸,我推著車子在原地來回轉圈。然後我就又看到了上次在星巴克和施婕在一起的那個城鄉結合非主流。他拎著一筐速食麵和香腸往收銀台的方向走去。我立即丟了購物車,跟上去。上次我從星巴克裡跟蹤他,半路跟丟了。這次可不能讓他跑了,施婕與他什麼關係,為什麼她要給他錢?

  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神秘色彩,而我喜好探索和發現,然後想要徹底拆了施婕和景延。

  Chapter 19 耶穌說,若你被世俗迷惑,遇風浪往後退縮,不配走進他的國

  我跟在這個城鄉結合傢伙的身後,看著他結帳,出超市,上公車。該死的,錢包在成理那裡,我身無分文。磨磨唧唧跟司機大叔用英文「外交」了一陣,終於享受了外國友人的待遇。那個小屁孩聽到我純正的英式發音,頗為羡慕地看了我幾眼。

  司機大叔沿途熱心的用眼神詢問我要不要下車。我假裝看風景,卻時刻留神我跟蹤的人,看到他下車,漫不經心地也跟著下車。

  他拐進一個住宅社區,我看著這個高級社區暗歎,人真的不可貌相,他竟然住在這裡?我賊頭賊腦地在門外徘徊了一陣,那個看上去兇神惡煞的保安在幾分鐘之前,禮貌地阻止了一個沒有人接待的訪客。我上前與他攀談,很快也敗下陣來,就在我一籌莫展打算放棄的時候,那個非主流小屁孩出來了,手上的泡面顯然留在了屋裡。

  我連忙躲到門房後面,他吹著口哨,手上轉著鑰匙環橫穿馬路。我遠遠地走在斑馬線上,在穿過三條街之後,我暗歎我自己的毅力和耐心,卻也對自己這林黛玉的體質開始有成見。然而非主流似乎一點疲倦也無,他一直走,一直走,竟然走到大學城附近了。我用他也許是馬上要去見施婕這樣的可能性鼓勵自己,我想我太有做福爾摩斯或者松本清張的潛質了。

  他繼續走著,已經走到酒吧街了。下午茶時間早就過了,這會很多餐吧已經打開裝飾燈迎接晚餐客人了。我用英文在ICE ISLAND門口跟一個美國男孩說笑,他邀請我與他一起吃晚飯,我指指我受傷的胳膊告訴他,我男朋友在等我回家換藥。

  哪裡來的男朋友啊。我只是為了躲避那個非主流看向我的眼神,他大概有所發覺了。而被我扔在超市里的成理這會估計已經怒髮衝冠,火冒三丈了。只是我現在知道也為時已晚,不如一條路走到黑。

  非主流拐進了一家叫做MEMORY的酒吧。我抬頭看看這個名字,不自覺地想起我紋身的那家店,自然也想起被誤認為我要自殺的烏龍事件。我跟著進去,酒吧很暗,要穿過一條三四米的長廊,場地倒還蠻大,也挺乾淨,風格嘛,就是沒有風格,一味的混搭,幾個柱子上瑪雅人的圖騰是最有味道的地方。顯然是專供留學生HIGH的地方,不過此刻並沒有到夜場時間,所以門可羅雀。吧台先生華麗麗的爆炸髮型讓我的辨識度接受了考驗,幾秒鐘之後我才分辨出他的性別。

  我暗自搖搖頭,這種不夠品的地方顯然不能和小巴黎相提並論。混在這裡的人,自然也不上品。施婕還真是百變啊。

  我站在暗處搜尋著我要的身影,然後在酒吧最角落的窗戶邊發現了那個非主流的身影,他背對著我,有人坐在他對面,但是此刻那個人趴在桌子上,十幾個酒瓶零零落落地倒在身邊。施婕肯定是沒有這麼能喝的。不過就算不是施婕也無所謂,全當娛樂自我了。我掏出手機,走狗仔隊路線,想偷拍點什麼。

  靠近,正欲要選一張離他們不遠的桌子。然而整個人卻被那張勉強從桌子上抬起來,然後又無力砸在桌面上的臉定在原地。落地窗裡有微光射進來,角落裡也有一盞橘色的燈光柔和的打在空氣裡,酒精和香煙的味道彌散在這微光的浮沉裡。那張少年輪廓英挺的臉飄搖而恍惚不定,通過光河成像在我眼睛裡,卻又那麼清晰無比。

  非主流起身走過去,歎著氣:「大少爺啊,你每天這樣爛醉如泥,讓我很難交代唉!」然後他俯身把少年拖到自己背上,半架著離去。我急忙背過身子把衛衣的帽子拉上去,眼睛裡有淚滑落到地板上。

  吧台裡那個畫著眼線的吧台先生探出半個身子,「他今天還沒付帳呢。」

  小男生不悅地看他一眼,「明天一起結,他什麼時候缺過錢給你。」

  我看著那兩隻離去的背影,用手背使勁擦一下眼淚,走到吧台前面,「剛剛喝醉的男生經常來這裡?」

  男生用他那雙畫了誇張眼線極富傳奇色彩的眼睛打量我,帶著可惜的口吻說:「想追他啊?沒戲。人家有錢有女朋友。」

  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從酒吧裡出來,神情茫然地沿著來時的路走出去,可是站在十字路口看到紅綠燈的時候,我蒼然地低下頭蹲在馬路邊上。我迷路了,我不知道往那邊轉彎了。

  天色完全暗下來,一個神父從我身邊走過,然而他又折返回來,他胸前十字架上的耶穌輕晃在我的眼睛裡,他問我需要幫忙嗎?我說對不起,我是基督徒,不是天主教徒,衛子更是。

  他指著他的十字架問我,誰是衛子更。

  我盯著耶穌看不清表情的臉,再一次蹲下去。誰是衛子更?

  曾經會在每個十字路口叮囑我turn left or turn right的人。沒有原因跟我分手,跟施婕在一起的人。剛剛那個喝醉酒被城鄉結合非主流背出去的人。我以為他在北京或者西安或者已經回到英國,可是卻偏偏出現在杭州的人。

  我站在他面前,他沒有看我,而我也沒有勇氣往前邁進一步的人。

  耶穌說,若你被世俗迷惑,遇風浪往後退縮,不配走進他的國。可是,上帝爺爺,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勇敢?我背著十架跟了你那麼久,你仍然還是一次一次地拋棄我。

  我跟神父告別,穿過馬路,一直走,遇到下一個十字路口仍然一直走,走到整個城市都華燈初上,車流匯成光河,我累到沒有力氣的時候,我借了路人的手機打電話給成理。

  電話裡他的聲音焦急而又有責怪:「陳康緹,你玩失蹤嗎?你是三歲嗎?玩夠了不知道回家?」

  如果是以往的我,我一定毫不客氣地對著他這些問號反擊,可是此刻,我聽到他問我,你不知道回家嗎?我哭了。我的眼淚洶湧而出,無法停止。

  我有家嗎?世界那麼大,英國沒有我的家。中國僅有容身之處罷了,誰是知冷暖、問虛寒的家人呢?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等我稍微平穩一點才開口問我:「你在哪?」

  我哽咽著說:「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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