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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明天是聖誕,我的父母在昨天就以國外節日氣氛濃厚而飛到美國準備歡度佳節。這次,他們沒忘了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當然沒有當燈泡的癖好,於是拒絕:"開什麼玩笑,我還要上學。"

  現在,在又一次將張媽打發到老家休假後,我再次恢復獨自生活的狀態。夏瑜是知道的,卻沒像上次一樣強佔地盤,原因不得而知。

  多少有點感激他。

  耶誕節——耶穌的生日,外來的節日,商家的最愛,情侶互相陪伴。如果我不是基督教徒,這個日子對我來說會與平常沒什麼分別。

  12月24日的晚上,去了教堂,心知父母在國外也會像我一樣。

  也許剛開始會怨他們的冷漠,但現在已經不了。畢竟有這麼恩愛的父母怎麼樣也是一種幸福,夏瑜不知有多羡慕我。

  教堂安詳溫暖,有唱詩班在歌唱,修女和教徒們一起慶祝這個神聖的日子。

  祈禱過後,聽了會兒歌,心靈獲得片刻的平靜和溫暖。我想,我有勇氣面對這個漫漫長夜,也有勇氣面對以後的日子。

  離開教堂我沒有回家,在長街上慢慢走著。燈火通明,一對對的戀人擦間而過,時不時停下看小店櫥窗裡陳設的商品,忽然摸到口袋裡的項鍊。

  是那條十字架,我本是要送給他的。

  我以為我會有那一天,但現在我卻不知道拿它怎麼辦。

  對著映出自己身影的玻璃,我自己戴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街上熱鬧的氣氛仿佛也多少能感染我似的,我遲遲不願回家。聖誕夜的燈光是要亮通宵的,所以直到人漸漸少了,我才驚覺已過午夜。

  為了安全,還是別瞎晃了吧。

  但腳下的步子就算調了方向卻依然緩慢,東張西望地,我不知道在期待看見什麼,又期望什麼人的出現,渴望什麼事情發生。

  路過一家PUB,剛經過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蘇舞?"

  回頭,看見張遲陌,他今天奇異地沒有帶隱型,眼眸清澈淡然。發色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金黃,已經很久沒見他。

  他又走出幾步,才發現他拖著一個人,一個醉酒的人。

  那個人頭髮漆黑,長已及肩,臉斜斜地垂著,瘦長的身軀懶懶而無力地靠在張遲陌身上,落拓頹廢不堪。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裡?"張遲陌問我。哦……應該是在問吧,雖然沒有疑惑的語氣。

  "偶然經過。"我實話實說,但還是覺得他會感覺我仿佛早有預謀。

  張遲陌沒有追問,只是指了指常久:"那他就交給你吧。"

  "不!"我想也沒想就拒絕,還誇張地退後幾步。真不明白老天為什麼總是和我作對,明明已經下了決定,卻在下一刻再次遇見他。

  "你們已經分手了。"張遲陌似沉吟地說道,停頓半晌才看著我重新開口,"但……你不後悔嗎?"

  什麼?我驚訝難掩,又繼續聽他說:"今晚演出後我們倆來喝酒,他什麼都不說只是悶灌,最近這樣的情況出現很多次了。然後醉倒後,他總是喊你的名字……"

  我愣在那裡。

  "你真的要離開他?"張遲陌平靜無波的臉色一如以往,清澈的眼眸卻分明帶著不平和疑惑,"你就不能原諒他嗎?"

  "原諒?我拿什麼原諒?"我忽然很委屈,"他什麼都沒做錯,他只是什麼都不告訴我,他不相信我!這不是他的錯,我何來的原諒?"就算他不愛我,他也沒錯,我怎麼原諒?

  張遲陌沉默許久,才又低聲說:"他的妹妹,幾個月前死了。他已經搬來和我住一起,大學應該也不打算上了。如果你愛他,就不要現在離開他。"

  因為,他就要崩潰,他正在崩潰。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閉著眼卻不知低喃什麼的男人,走近幾步,我聽見:"蘇舞……舞……回來……"聲音很小、斷斷續續、也是模糊不清的,但我還是聽見了。

  淚水立刻流了一臉。

  張遲陌見我遲遲未有動作,像是放棄了,於是架著常久向前走去。

  "等等!"跑上前,我扶住常久另一半身子,用還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去我家吧,我家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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