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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光說謝謝又不能當飯吃,要真有點誠意就要拿出來秀一下!……現在不說了,先去醫院吧。真是,害得我下班連衣服都沒換就被你叫走,你要怎麼補償我?"女子動作自然親昵地挽起他的胳膊,邁開腳步。

  有個女人,在他的世界。

  小小的鑰匙、女人狀似不經意的動作、親昵溫柔的語氣,他們相攜離開……他們走入我到達不了的世界,就此遠去。

  我應該叫住他,接著說:"我們分手,從此再不相見。"或者改口:"你不要走,留下來,我需要你。"但卻發不出聲音。

  他緩緩回頭,視線密密地鎖住我。

  女子跟著他回頭,看到我面露了然,添上抹笑,不知道是否有炫耀得意的意味。

  但他終究和她一起離開,連個再見都沒有。

  就這樣結束了?

  這場還沒到三個月的戀愛,什麼都還沒有的戀愛,就這樣結束?而我愛的那個人,就這樣離開?

  是了,也就這樣吧,應該還來得及,而心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痛,只是麻木。

  是了,也就這樣吧。所以即使剛才他最後一眼中那複雜的情感我看懂了,也不算什麼了吧。

  ——想愛又不敢愛,想說又無法說,而且,距離那麼遠。

  兩個世界的距離,想要跨越,不僅需要努力,也需要時間。但我們,兩者都沒有。為什麼你不想去改變呢?常久。而我,也是呢。

  真的,不行了嗎?

  那之後,直到1996年的聖誕,我都沒有再見到他。

  夏瑜問起,我也是不帶什麼感情地說:"分了。"

  他很長時間沒說出話來,然後乾笑幾聲,發揮著他忽然少了許多的幽默細胞:"這個……幹得好!夠乾脆夠冷酷,真不愧是我認識的蘇舞!我喜歡……"

  冷冷地瞟他:"那多謝你的喜歡了。"

  夏瑜笑臉僵了一下,隨即嚴肅下來:"你提出分手的?"

  點頭,是提出了,卻沒有說完。但自從那之後,聖影不在我家練習,而他也再沒有來找過我,所以我們一直沒有見面。

  我想,他亦是默許了吧。

  看著夏瑜不知所措的表情,我笑起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沒那麼脆弱。"

  "我沒什麼要說的。"夏瑜搖頭,"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吧,說句實話,就算你們在一起也不會有結果。"

  我撐著頭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麼對他這樣的說法,仿佛宿命般的說法很反感,卻找不出駁斥的理由。半晌才開口:"你不覺得我被他玩弄了嗎?"語帶譏誚。

  "就當你也玩回去了嗎,反正現在已經脫身,再好不過。"夏瑜伸手拍了拍我的頭,完全哥們兒似的安慰,"雖然一度我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

  說完又接著似自言自語:"怪不得最近他都精神恍惚、練習時也總是晚到甚至不來,問他出了什麼事他也不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幾乎是立刻打斷他的話:"他怎麼樣已經和我沒有關係。"

  夏瑜住嘴,帶點尷尬。

  我笑著給他個臺階下:"你會因此刁難他嗎?"

  "現在還這麼擔心他?"夏瑜綻開笑容,站起身擺出要殺人的動作,"我當然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刁難他——我解他的鞋帶、藏他的煙、拆他的弦、摔他的琴,怎麼樣,夠狠?"

  拜託!我翻了白眼,無力地擺手:"你這樣還不如不做,有夠丟人!"

  夏瑜傻笑幾聲:"但你知道,他是很好的夥伴,無論音樂還是別的……"

  "所以,就算他玩弄傷害了你認識十一年的朋友,你也不會跟他絕交?"我順著他的話說,半開玩笑地,心中並沒有什麼不快和不滿。

  "小舞……"夏瑜無辜地眨眼。

  我受不了地把他推到一邊:"你跟他怎樣是你們的事,我想管也管不著。"我知道,常久對於聖影有多麼重要,而聖影對於夏瑜有多麼重要。我又怎麼會無理地要求因為我而讓常久離開?就算是我,也不希望這樣。

  再說,我也沒有這個權利。

  夏瑜聽懂我的意思,再次笑開:"小舞果然是大人大量,心胸寬廣!"

  "是啊是啊,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毫不客氣地接下稱讚,我拿起書包,"不跟你瞎貧了,我要回家。"

  "對了……耶誕節那天我們有演出,你來不來?"夏瑜猶豫地開口。

  動作出現片刻的僵硬,我笑了笑,沒察覺這笑竟含著多少寂寞的成分:"算了,那天我有事。"

  夏瑜這一次居然沒有強人所難:"好吧,聖誕快樂!"

  "演出成功。"我繼續微笑,直到嘴角隱隱發顫,才知道,原來想要堅強是這樣難。當下快步走出他的視線,不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露出絲毫的脆弱。

  就算在自己面前,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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