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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米拉坐在我的位子上,我的東西被她裝在一隻大紙箱裡,一樣都不缺。我走到她面前,直截了當地問她:「現在我再也礙不了你的事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我什麼也沒做。」

  「現在你還有必要撒謊嗎?」

  「沒錯,現在我還有必要撒謊嗎?」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紅包的事?難道你沒收過嗎?」

  「南北,你也知道你被開除不是因為紅包的事,這件事不過是個藉口。」

  「感謝你的坦白。」我還是忍不住要冷笑一下,「但是我不願意這麼不光彩地離開。」

  「什麼光彩不光彩的?留下來就是光彩,離開就是不光彩!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只能說是你咎由自取。實話告訴你吧,早就有人投訴你,因為有人罩著你,所以你到現在都沒事。」

  「你的意思是說,張……」

  「不,他什麼都沒做。恰恰是因為他什麼都沒做才成了今天這樣!」

  「米主任,主編叫您。」雯雯歡快的聲音傳來,我不得不佩服她把達爾文的《進化論》讀得如此融會貫通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適者生存。

  我看了雯雯一眼,她正對著米拉微笑,我們相隔不足兩個拳頭的距離,她竟可以當作沒有看見我。我笑了,搖搖頭,為米主任讓開地方,蹲下身子把我的東西抱了起來。在樓道裡等電梯的時候雯雯追了出來,我看見她挺高興的,以為她想說些送別的話。其實我很理解她,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我甚至準備好了一大套勸勉她的以及安慰自己的話。

  「南北,主編讓你這個禮拜之內把報社的器材交回來,照相機、筆記型電腦、手機、錄音筆。拿回來以後交給我就行了。」她說。

  負責打掃的阿姨正好拽著垃圾袋來了,看樣子她也是在等電梯。我把東西全都放進她的袋子裡,她驚訝地看著我,我對她笑笑。電梯來了。我鑽進去,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去你媽的,去你媽的,去你媽的……但是,那個該死的錄音筆在哪兒?

  最後關於錄音筆的記憶是在老安家裡,那裡面有一段不成功的、甚至可以說是偽造出來的性交記錄。我不記得我在家裡找到過它,甚至我去香港之前還沒有把它找出來。除了老安家裡,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作它的藏身之處。

  我出了報社大門,仰望這座壯觀的大廈,最後一次向它致以最衷心的問候——去你媽的!然後我跳上計程車徑直來到老安家。我沒打電話,我從不擔心他會不在家,儘管在此之前他並沒有在家裡乖乖地等我電話,但我還是不相信他真的會為了我而出去賺錢。他是一個病人,病得很重。

  我想,不是我太過天真就是老安太過天真。他當真不在家,門口還貼著一個碩大的「賣」字,下面還有一個聯繫電話。我照著電話撥過去,對方告訴我是一家仲介公司。我拒絕了那個甜得發膩的女生向我提供的任何服務,我就要卷著鋪蓋滾蛋了!我沒有收入沒有存款,我拿什麼租房子,我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哦,對了,我還有一個丈夫,確切地說是未婚夫,他可以無償地為我提供任何服務,他已經這樣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只是最近兩天他莫名其妙地關機了,成功著陸之後他就失去了蹤跡。我想他大概在為我準備什麼欣喜吧,像以往許多次一樣。

  接下來我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到佳木斯的高價臥鋪票。這是我能買到的最快發車的票,結果發現是列超級慢車,連漯城下屬的小縣城都要停上一兩分鐘,好在我在長春站就下了。因為我看見了一個小偷,並高喊了一句「抓住他」。他被乘警抓走了,旁邊的旅客好心提醒我,要提防他的同夥報復。我慌忙下了車,下車的時候才發現我的錢包也被偷了。

  長春街頭到處都有IC卡電話,可我身上只剩最後珍貴的十塊錢了。我一眼瞥見旁邊賣IC卡的地方還賣體育彩票,上面寫著「今日開獎」。我看了一眼表,下午4點28分35秒。「162835,五張!」我把十塊錢遞過去。要麼中獎回家,要麼今晚就到火車站賣淫去!

  晚上八點剛過,我發現我中了三等獎,加在一起足足有一萬多塊錢,中獎號碼為162841。身無分文又懷揣中獎彩票的我,將如何在舉目無親的長春度過這個漫漫長夜?我又回到了買彩票的地方,想來想去我都覺得只有這個地方才能幫我。那裡果然還亮著燈,我獻媚地笑著問那個警惕的中年男人還認識我嗎?他有東北人一貫的豪爽,很快認出我就是下午買彩票的人,並以三千元的價格買下了我手中的彩票。我的承受底線本來是五千,但在三千元現金的面前我屈服了。

  民航售票處顯示馬上起飛的航班有兩班,一班飛往廣州,一班飛往北京。我選擇首都。三個半小時後我住進了北京站附近的「青年之家」,每個鋪位僅需80元。同屋有兩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大概是翹課出來旅遊的,不過她們說她們是來報名參加選美比賽的。她們是野心家,我祝她們成功。如果她們還是處女的話,就趕緊自己手淫解決了吧,免得因為把貞操奉獻給一根埋藏在大肥肉底下的陰莖抱恨終生。另外一個中年婦女是來看兒子的,不過沒在學校裡找到他,老師說他早被開除了。在員警的幫助下中年婦女得知兒子最後呆的地方是「青年之家」,從此在北京就查不到有關他的記錄了。中年婦女帶著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擔憂還是思念的情緒住進了兒子生活戰鬥過的地方,從這裡出去之後,她也許會繼續找,也許會去死,誰知道。我說我父母全死了,錢被男朋友騙光了,背了一身債,工作也丟了,在火車上錢包被小偷偷了,來北京是想看看天安門,然後就去北海自殺……她們聽著聽著全都睡著了。這樣的故事也確實引不起別人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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