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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貓兒一震,只覺得手臂猶如粉碎般疼痛,竟比被割了腳筋還難以忍受。

  銀鉤腳步蒼涼地站起身,獨留給貓兒半個癲狂的側面,仰頭大笑道:"好,好得很。曲陌我已派人去通知,他會來為你接筋,到時你且隨他去吧。既然你認為守住關口就不用聯姻,那我去為你奪回,報你曾經的救護之恩!以後你也無需再來找我,你我之間形同陌路,若是擦肩,只當不識。"

  銀鉤的聲音仍舊在屋子裡回蕩,身影卻已若孤魂般絕然飄出。

  貓兒睜著眼睛,如失去魂魄般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忘記了痛,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一切的初衷。

  曲陌來得比任何人預想的都快。而觸入他眼中的,卻是貓兒了無生氣的蒼白,仿佛是一張單薄的紙,稍微大些的呼吸聲,便會捅漏這表面上的平靜,變成殘骸。

  貓兒並沒有因為曲陌的到來而歡喜,她仿佛沉寂在自己的夢魘中,兩眼空洞地望著棚頂,不知道都想了什麼,卻是沙啞著嗓子,問:"曲陌,你不回府了嗎?"

  曲陌的心痛了,就仿佛被鋼針狠狠地刺穿!他輕輕撫摸著貓兒被摑出五指印的臉蛋,沿著磕破的額頭劃到已經乾涸的傷口處。貓兒的身子微顫,曲陌突然用力壓下,痛得貓兒倒吸了一口冷氣。曲陌瞬間緊緊抱住貓兒,嘶啞低吼道:"痛嗎?!"

  貓兒在痛中恢復了三分生機,瑟縮著被曲陌抱緊的身子,倔強得不肯說痛。

  曲陌緩緩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頭顱貼在貓兒頭上,喃喃地問:"痛嗎?痛嗎?痛嗎……"

  貓兒終是點點頭,沙啞應道:"痛。"

  曲陌張開深不見底的眸子,勾起半邊唇角,輕撫著貓兒的臉頰,輕柔地說:"知道痛就好,那就記得了,每次痛苦下的疤痕都是恥辱的印記,不能再痛,不可再犯。若要撫平這恥辱的印記,必然將痛源除去,方可自我。"

  貓兒明白曲陌的意思,抬頭道:"銀鉤砍了葉大將軍的一截小臂。"

  曲陌若摩擦著貓兒的背脊,眸含陰戾,語調冰冷:"只是小臂,這痛又怎麼能抵過?"

  貓兒抬手撫上曲陌的眉眼,喃喃地說:"曲陌,我看不懂你。"

  曲陌含笑低頭,心疼地望著貓兒:"怎麼會不懂呢?這心,卻是被抓牢了,身子亦許諾相隨,呈現的,何止是整個人?"

  極其需要溫暖的貓兒伸手環抱住曲陌的腰肢,將頭埋在胸膛,呼吸著曲陌給予的氣息,有種想哭的衝動。不知是為曲陌,還是自己,或者,根本就是為了銀鉤。

  曲陌輕拍著貓兒,猶如慰藉受傷的小動物般輕柔。手指轉動間,將一縷迷霧放出,使懷中的貓兒漸漸失去意識,猶如酣睡般昏迷過去。

  曲陌直起身子,掀開貓兒覆蓋在小腿上的薄被,看見那被仔細處理過的傷口在白布上染出刺目的血痕。曲陌緩緩收緊手指,眼睛在忽明忽暗間湧出暗紅色的血光,從唇縫中擠出兩個極重的字:"葉!豪!"

  當眼中的血色漸漸掩下,曲陌轉身用水淨手。

  他在動手前,想到貓兒很是特殊的體質,貌似對藥物以及點穴都有些本能地抗拒,於是又下了一份重藥,但願貓兒不要在接筋的中途醒來。

  一切佈置妥當後,曲陌伸出越發蒼白冰涼的手指,捏起銀針,在萬籟俱寂中,鉤住貓兒斷裂的腳筋,用細膩的針法補救著貓兒的跛足。

  曲陌所用線絲為極北之地的"古弦藤",最易與身體融合,但卻非常容易斷裂。即使在採集時亦只能等其自然脫落,然後用絕佳的輕功接住。若是"古弦藤"掉在了地上,沾了土,便是無用之物。

  所幸,曲陌素來喜歡鑽研醫理,總會帶些珍貴之物在身邊,若真要趕到極北之地才能取得"古弦藤",怕是已經來不及。再者,即便此刻能將貓兒的斷筋接好,亦需要長期輔助針灸按摩,才能使貓兒正常行走。因此,每個環節,都至關重要。

  曲陌的額上佈滿汗水,滴答落在貓兒的小腿上,輕輕暈染開微妙的漣漪。貓兒的睫毛顫了顫,曲陌一驚,生怕貓兒此時醒來,而自己又無法空出手來重新施藥,若貓兒因痛掙扎,僅有的一根"古弦藤"斷了,貓兒此腳便是廢了。

  來不及細想其他,曲陌屏住呼吸,手法極快地穿梭縫補著,一邊擔心貓兒,一邊努力控制好"古弦藤"的張力。若拉緊了,會斷;若松了,怕是不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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