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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一樁喪事是三娘的去世。在他人眼中,那不過是看不見的悲戚,甚至牽扯不了一分心思,只留給至親之人一些悲痛,在歲月中漸漸消散。

  一樁喜事是曲陌與香澤公主的親事。離帝已經下旨,命曲陌帶著御賜聘禮護送香澤公主回國,然後擇吉日正式迎娶公主回離國曲府。過程雖然繁瑣,卻是禮數。

  這樁喜事,日傳千里,成為每個人心中對於和平的喜悅嚮往。

  老百姓原本以為香澤公主是要嫁給離國太子,不想卻是要嫁給"九曲一陌"的曲公子。大家的猜測落空,卻仍是異樣歡喜的,只要見了曲陌與香澤公主一起策馬而行的情景,誰人不誇讚好一對兒神仙眷侶?

  離國上下一片歡悅,不但為曲陌與香澤公主的婚事,更是為在離國找到了嬈汐兒,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嬈池女之女。如此這般,嬈國又欠了離國好大一個人情,若霍國來襲,絕對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離國子民在不為戰爭所擾的遐想裡興奮喜悅著,被關注的幾個重要人物卻沉寂在彼此的錯亂中。

  三娘的後事辦好後,嬈汐兒便在嬈帝的催促中與曲陌、香澤公主一同去了嬈國。這一行,不但是楚府的人要全部跟著去享榮華富貴,嬈汐兒還硬是將花鋤帶去,將其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照顧。實則,花鋤確是嬈汐兒的親弟弟,只是這話兒,已然萬萬不能說。

  嬈汐兒自己守著這個秘密,心裡非常明白,既然一開始就錯了,也只能繼續錯下去,不然,單是那欺君之罪,就不是幾顆腦袋能頂下來的事兒。

  花耗榮升為戰衣將軍,自然又承擔起護送美人的工作。只是,此去,怕也是被離帝算計在了聯姻之內吧?

  數人整裝待發的前一夜,沒有人能找到貓兒,就連銀鉤都不知道貓兒去了哪裡。

  曲陌、花耗、花鋤、銀鉤,所有人都在找貓兒,而貓兒卻如同蒸發般無聲地消失了。

  其實,貓兒並沒有走丟,也沒有被掠去,只是安靜地坐在樹上,望著曲府在燈火闌珊中準備著明天的行裝,一夜無眠,直到天明。

  當車輪轉動,馬蹄踢踏,貓兒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仿佛也隨之走遠了。

  銀鉤的聲音從貓兒旁邊的另一棵樹上傳來,在調侃中徒然加了幾分尖銳:"怎麼,不跟去了?"

  貓兒咧嘴自嘲一笑,看向銀鉤:"我還真是一隻養不熟的貓,誰對我好,我就跟著誰。"

  銀鉤沒想到貓兒會這麼說,一時間竟然接不上話。

  貓兒卻是笑了,只覺得銀鉤吃癟的樣子挺有趣兒的。

  銀鉤被貓兒笑得無奈,轉瞬間目光一洌,手中樹葉飛出,喝道:"出來!"

  原本隱在樹後的人悶哼一聲後現身,那人貓兒認識,正是曲陌的貼身暗衛。

  暗衛的胳膊上插了一片樹葉,上前一步抱拳道:"公子莫怪,屬下只是奉命行事。"轉而對貓兒恭敬道,"貓爺,主子請您一同上路,主子有話要對您說。"

  銀鉤慵懶地倚靠在樹幹上,狀似悠哉地把玩著自己的頭髮,卻突然淩空拍出一掌,正中那暗護胸口!

  暗衛一口鮮血噴出,身子亦撞在身後的樹幹上,猛地一震,才算穩住了力道。

  貓兒沒想到銀鉤武功這麼高,不禁有些咂舌。

  銀鉤懶洋洋地說:"如果下次還讓我聽見有人教唆我娘子爬牆,就不是如此簡單了。"

  暗護身體一僵,眼底劃過驚恐,蒼白著毫無血色的臉,不知道要如何答話,只得將眼睛掃向貓兒。

  貓兒瞪銀鉤:"你做什麼傷人?"

  銀鉤斜眼看過來,那眸中流轉著瀲灩,若五光十色的煙花,煞是靡麗,更似犀利,吊兒郎當地說道:"沒事兒,適當換些血,對身體好。"

  貓兒無語,這人怎麼滿嘴都是自己的理?

  銀鉤身形一閃,那紫底銀紋的衣衫便縹緲地落在貓兒旁邊的樹杈上。他斜倚著,將手伸出:"走,貓娃,咱回家。"

  此時,樹下卻是在無聲中又站立一人。

  那一襲白衣的人兒在得知貓兒的蹤跡後,便策馬狂奔過來,此刻正仰頭望去,點墨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卻深得不見底,透不得一絲光。

  曲陌坐在馬上,對貓兒伸出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指:"貓兒,跟我走。"

  貓兒望向曲陌那永遠一塵不染的白色衣袍,猶如水中倒影的荷花,在一片靜止中顫抖著細微的漣漪,讓人心疼,卻擁不進懷裡。

  貓兒笑了,在雜亂的感情中固守著自己的簡單。終是在那片璀璨的朝露中,將自己的小手搭上銀鉤那越發冰冷的手指,說:"銀鉤,你的手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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