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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裡面的人就仿佛聽不見似的不予回復,任你是如何拍打,就是不再開門。

  三娘絕望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哀鳴道:"嫂子,你開門吧。我們村子毀了,可我們沒傳染病。"

  門內仍寂靜無聲,仿佛是一座空房,沒有一絲人氣。

  三娘垂下無力的手臂,默然轉身。花小籬和花鋤又開始咿咿呀呀地哭起來,引起不少人注目,但沒有人會因為好奇上前一步,問出緣由,幫襯一把。自掃門前雪都猶為不及,哪裡還能顧及他人悲苦?

  他們拖動沉重的步伐走入集市,聞著誘人的包子,連乾涸的口水都無法咽下。

  天要絕人生計,背上花鋤嗷嗷待哺,三娘萬般悲涼,只得將身上唯一包裹著的幾件換洗衣衫拿去當鋪變賣。然而,三件粗布衣衫還不如曾經包裹著貓兒的小棉被值錢。從老闆的眼中,三娘看到了懷疑,懷疑三娘偷了主人家的物品出來典當。可即使懷疑,該典當的也收了下去,不過給的銅板卻少得可憐,只夠換三個饅頭。

  三娘覺得對不起貓兒,對不起花四娘的囑託,沒有留住貓兒的棉被子,沒有為貓兒找到親生爹娘。

  重負將三娘這個普通的女子壓垮,她用顫抖的污濁手指將三個饅頭平分,看著娃兒們狼吞虎嚥地吃下去,心裡痛得淌血。

  三娘那不再光彩的眸子轉向幾個娃兒,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啞聲道:"娃兒,跟著三娘是要餓死的,你們……自己賣個好人家吧。三娘對不住你們爹娘,若沒人要咱們娘兒五個,那就餓死,去跟地下的家人團聚吧。"三娘將路邊野草插在娃兒們和自己的腦袋上,緩緩閉上眼睛,等著所謂的命運。

  花小籬細若蚊吟的聲音抽搭著。

  花鋤吃飽了,吧嗒吧嗒小嘴,還不知愁滋味地睡著了。

  花耗攥緊貓兒的小手,說:"貓兒,我們一起。"

  貓兒咧開髒兮兮的小嘴一笑:"成。"

  嘈雜的街道,踢踏的馬蹄,吱嘎的木輪,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回回,圍觀的人散場了幾波,都是好奇多於購買欲。

  不懂事的玩耍的小孩子見貓兒幾個如同泥猴般髒兮兮的,個個蓬頭垢面如同乞丐,當即扔起石子,毫無同情心地拍著小手歡實蹦跳著:"臭要飯,髒乞丐,丟丟,羞羞,丟丟,羞羞……"

  貓兒被石頭一砸,當即火冒三丈,想她花蒲村小霸王,還沒被人這麼欺負過!當即一個前撲沖了過去,掄起有力的小拳頭捶在那些肉蛋兒身上,砸起哭號無數。

  花耗與貓兒的情誼是從小培養出來的戰友,見貓兒舉拳,花耗沒有不跟著踢一腳的道理。兩個半大孩子,就這麼掄動著未發育完全的胳膊腿兒,在較量間將小肉蛋兒們砸得四下逃竄,哭號一片。

  一頓貓拳耗腿收工後,只覺得胸口的氣兒也順了不少。

  三娘臉色難看地教訓著:"怎的這麼不省心?若一會兒那些娃兒的爹娘找來,可怎麼辦是好?"

  花耗懂事,立刻表態:"不打了。"

  貓兒揉著小胳膊,接了一句:"打得肚子都餓了。"真是體力活。

  就在三娘的擔憂間, 那些挨了打的小肉蛋兒們扯著自家大人呼嘯而來,舉著受傷的小胳膊指向貓兒和花耗,哭得鼻涕糊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貓兒和花耗互看一眼,多年來的默契溝通完畢,打不過,那就跑吧!總不能挺著挨揍吧?

  於是,兩個半大娃娃甩開膀子,撒開腳丫,鉚足了力氣在喧鬧的集市裡穿梭著,那敏捷跳躍的身影,承載了青春的悸動。

  奔跑,忘記了昨日的哀痛,忘掉了今日的悲涼,唯有這顆狂熱的心,隨風馳騁。

  身後的叫囂聲由此起彼伏到漸漸消音,一陣馬蹄聲狂奔而來,貓兒被追趕得竄入街巷。待馬蹄冒煙離去後,貓兒再回頭去看,觸目的陌生卻讓她失神。花耗呢?三娘呢?花小籬和花鋤呢?

  小小的拳頭收緊,一種從未感覺到的恐慌在貓兒心底蔓延。

  貓兒端起胳膊,鉚足勁兒地往回跑,卻在這不熟悉的街道裡將自己丟失。額上的汗珠濕潤了乾涸在肌膚上的泥巴,貼身的衣衫沁上潮濕的黏膩。貓兒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著,見到有路就跑過去看,發現不對再跑回來。就這樣,她急劇喘息著小胸口,尋找著陌生人海中的熟悉面孔……

  相隔了兩條岔道的另一邊,花耗焦躁地找著貓兒,卻……越行越遠。

  三娘攬著花小籬,背著花鋤,在原路等著貓兒和花耗,卻在夕陽西下時,被一群趕來的人嚇到。為首的人看起來有幾分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細想之下竟是當鋪掌櫃!

  但見那當鋪掌櫃一手指向她,急聲喘息道:"就是她,就是她典當的小棉被!"

  命運,就此轉動它詭異的軌跡,拉開靡麗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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