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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商六和馬車裡的商容莫名其妙,面面相覷。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一對奇怪的兄妹!商六喃喃道:「這唐家小姐腦子有病吧,這樣跳下去腿不斷才怪!嚇死我了!」

  商容若有所思地點頭,說的卻不是同一件事,「她心裡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唐漠氣急敗壞,他這麼多年從來沒這樣生氣過,他簡直恨不得一把掐死唐悅,這個女孩子為什麼不像他想像中的妹妹,他希望有個乖巧的、溫柔的、甜美的、會撒嬌的妹妹,像別人的妹妹那樣,像天下任何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而不是唐悅這樣沉默的、難以捉摸的、古怪的小東西!是的,她古怪,古怪極了,冷不說,熱不說,被人欺負也不說,見到他就跟見到吃人的魔頭一樣,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天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是什麼鬼妹妹!

  唐悅拼命地跑,但她再怎麼跑,卻還是在短短的片刻就被唐漠抓住了領子,他漂亮的眼睛都氣紅了,像是準備把她一巴掌扇回馬車裡去,但她卻倔強地抓住他的手,「我要回去,有人在等我!我跟他約好了!」我跟他約好了,我還沒有告訴他我要走了!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吧!然後我就跟你回唐家堡!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她一連問了幾個好不好,眼睛裡水汽蔓延,聲音中開始有一種哀求,但唐漠卻知道那決不是哀求,這個古怪的傢伙只是在堅持。

  商容趕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還僵持著。他看了他們一眼,忍不住笑起來,這兩個人都紅著眼睛在對視,一個是氣的,一個要哭的。唐漠冷冷看了他一眼,商容輕咳一聲,「抱歉抱歉,唐兄,既然小悅只是想回去告別而已,不會耽誤太長時間,你又何必非要阻撓呢?」

  他話剛說完,唐漠的臉色已變得更難看了。「回馬車上去。」唐漠只說了這五個字,簡單卻強硬,他一路拎著唐悅的領子,不顧她的掙扎把她丟上了車。唐悅感到徹底的絕望,商容在一邊看著,真正的無可奈何。他畢竟不是唐悅的哥哥,此刻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剛想安慰她幾句,突然聽見馬車外唐漠冷冷對著商六道:「回剛才的小鎮。」唐悅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馬車終於駛回了小鎮,剛一停下,唐悅就跳下了馬車,唐漠沉著臉看她往小巷子裡跑,可是片刻後卻又看著她茫然地走了出來。

  「沒找到人?」唐漠見她沮喪,擰起眉頭。

  唐悅的頭垂了下來,沒精打采,她想對方是不是等不到她,所以生氣就走了。

  商容卻已找來對面開鋪子的掌櫃,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竟讓那人笑逐顏開,跟著他走出店,來到唐漠他們身旁。

  「這位老闆說,有人今天去察看,才知道埋在坑裡的屍體不見了,就貼了懸賞的告示。剛才有外鄉人發現了那個少年,向鎮長告了密,所以那孩子就被憤怒的人們帶走了……」

  唐悅心裡一驚,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在巷口看見的人,那個鬼鬼祟祟張望的人!是她的錯,她本該再小心一點的,都是她沒想到!她握緊了自己的手,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大家本來說要燒死那孩子,可是火都燃起來了,一個過路的老和尚卻多管閒事把人強行給帶走了,唉,可惜了,大家白忙一場。」掌櫃笑著說,他說得如此輕鬆,仿佛用火燒死一個孩子是再正當不過的事了。

  唐悅松了一口氣,心中又有點說不出的難受。這位掌櫃說得這樣輕描淡寫,但她知道當時那個場面一定很危險,很緊張!

  「好了,上車。」煞風景的人永遠是唐漠,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做的決定從不拖泥帶水,冷酷卻正確。

  不論遇到什麼事,唐悅從來沒有向別人抗爭過,這難得的一次抗爭是為了那個少年,但最後的結果卻沒有讓她心裡輕鬆起來。她突然想起,自己竟然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究竟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馬車駛回了唐家堡,一路上唐悅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商容瞧著這孩子的模樣,終於歎了口氣,這個妹妹真是太沉默了,他現在多少能體會唐漠的心情,這就跟一個采珠人好不容易發現了蚌殼,卻無論如何撬不開的感受是一樣的鬱悶。

  可是回到唐家堡,等待唐悅的卻不是唐四夫人的歡迎,她等到的,只是娘身邊最得力的一個侍女銀心。唐悅以前難得見到她,因為她總是陪伴在唐四夫人的身邊。此刻銀心居然就站在唐家堡的門口,一身淡紫色衫子,鵝蛋臉,身形窈窕,正望著唐漠他們恭敬地笑著道:「大少爺,您可算回來啦,客廳裡有好幾位客人都正找您哪!」

  唐漠點點頭,對著商容道:「多謝商兄相助,晚上還有宴席,商兄還是請先去休息吧。」說著便揮一揮手,讓早已在一旁的下人走上來領著客人去休息。

  商容對著唐悅笑了笑,並沒有堅持,就和商六隨僕從走了。唐漠剛想向內走,唐悅卻被銀心攔住了,唐漠冷著臉望著銀心,後者賠笑道:「大少爺,小姐跑了這麼遠的路,奴婢奉夫人之命照顧小姐先洗澡換衣,您看——」

  唐漠便沒再說話,看了唐悅一眼就走進了唐家堡。雖然唐悅被他找了回來,但這件事情裡還有許多疑點,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現在他需要理清這一件事情的頭緒。

  銀心的笑容在唐漠轉身的一刹那就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只有近在咫尺的唐悅才能察覺出來。她雖然是一個孩子,卻是一個感覺很敏銳的孩子。銀心臉上的笑容還是很客氣,非常客氣,那神情決不是嘲笑她現在滿身泥土的狼狽樣,只是一種很單純的客氣。娘親身邊的侍女,每一個都是很懂規矩、很有大家氣派的人。

  她並沒有被帶進唐家堡,而是被帶到堡後的一個柴房,這裡決沒有熱氣騰騰的澡盆,更沒有可以換洗的衣服,連一塊皂角都沒有。唐悅疑惑地望著銀心,對方卻彬彬有禮地道:「小少爺剛滿月,身子弱,禁不起外面的塵土。小姐這次實在走得太遠了,接觸的人又雜,帶些什麼回來總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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