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20)

二十

　　它這一轉動的間隙，我瞅見了一條魚尾巴，一條岸上的魚尾巴。咦，怎的現今魚兒都被逼得上岸了？

　　我走近前去探頭一看，卻瞧見一尾魚，差矣，是瞧見一個人。似乎也不太對，是一個下半身魚尾上半身人形的白衣少年，正合眼枕著一隻梅花鹿的腹部酣然入夢。

　　我不過看了一眼，那人就已醒轉，一雙迷蒙的眼睛朝我望了一望。

　　我指了指他的魚尾，興奮地道："真是一條無與倫比的尾巴呀！"

　　那人亦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道："一般，一般。"態度謙和。

　　四周的梅花鹿見他醒轉，紛紛乖巧地靠過來。見此情形，我曉得了，這人大概是個放鹿的仙倌。

　　眨眼間，那條銀白發光的大魚尾化為了兩條腿。只見放鹿的仙倌慵懶地整了整衣襟站起身來，适才躺著倒沒覺得他的身量有多高，站起來後我發現他竟和鳳凰差不多高。

　　我仰頭對他說："仙倌這鹿放得甚好，膘肥體壯。只是不知都送往哪家仙宮的膳房？"

　　那仙倌定了定，"放鹿？膳房？"神色間頗有些鬱結。

　　我一驚，莫不是觸到他的痛處了？天界的神仙品階森嚴，有頗多講究，放牧的小魚仙倌想來階位不高，此番被我直接呼出來定是面上無光。我真是大意了，趕忙補救道："呵呵，上仙這職務甚有前途，遙想當年齊天大聖孫悟空便是從弼馬溫這樣的畜牧行當中脫穎而出的，後來西天取經何其風光，聽說佛祖還封了他"鬥戰聖佛"。嗯，還有八仙之一張果老，好像成仙前也放過驢的，如今不也體面光耀得緊？所以，錦覓料想上仙前途不可限量！"

　　那仙倌低頭沉思片刻，旋即粲然一笑，"仙子一番推衍，委實令在下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多謝多謝。"

　　我一拱手，瀟灑回道："上仙客氣了。"

　　"小仙字潤玉，不知仙子如何稱呼？"小魚仙倌面帶微笑。

　　"在下錦覓。"我一揚手，袖袋裡的碧黛香墨一個不留神滑了出來，我一拍腦門，方才記起狐狸仙的邀請。此番一耽擱，莫要誤了時辰才好。

　　我急忙拾起香墨與小魚仙倌道別，戰戰兢兢地過了那滑溜的虹橋，踏雲直奔姻緣府而去。

　　第四章忘川一夢

　　那女子趴在鳳凰的胸口，看不甚清，只見她慢慢將頭抬起來，鳳凰慢慢將頭低下去，兩人深情一望，親在了一起。

　　1

　　我叩開姻緣府的朱漆大門，看門的小仙侍見到我愣了愣，紅著臉扭扭捏捏地道："這位仙子可是來找尋我家仙人的？不巧我家仙人今日有客，不若仙子改天再來吧。"

　　嗯？我進出這姻緣府好歹也有百年了，一直是這小仙侍看的門，今日怎的倒像不認得我了？難道……我甚是憐憫地望了他一眼，原來狐狸仙的健忘也是會傳染的。

　　"我是錦覓。月下仙人既然約了別人，我明日再來吧。"

　　看門的小仙侍張大了嘴，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裡。

　　我轉身要走，木頭樁子卻直挺挺地伸出一隻手來欲攔我，似乎又覺得不大妥當，將手縮了回去，著急地道："錦……錦……錦覓？"

　　我憐憫地點點頭。

　　他亦憐憫地喃喃道："果然是男變女，男變女，世風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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