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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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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州失守的罪過,由各部一致論定是慶陽侯兆晉、巡檢謙易等不聽調度,貽誤軍機。盛寧帝不棄心中明白,那時兆晉謙易手下人馬早已折損過半,對戰局的影響終是有限,各部無非是想要保全主帥玄諮而已。權衡再三,又聽了白太后之弟、侍禦使白泉的進諫,不棄只得安撫身居要職的玄王一族,又加上惱恨兆晉居然不敢親自到越京請罪,反而龜縮在自己封地裡,便賜了兆晉一道自裁的旨意。劉平的殺子之仇,終於得報,可惜他自己早已絕食死在蒼梧軍營,屍身被盛寧帝傳旨厚葬在曄臨湖西岸。 忻州是越京的門戶重鎮,它的陷落讓越京一覽無遺地暴露在蒼梧大軍面前,除了曄臨湖,再無依憑。就在整個越京城內一片人心惶惶之際,盛寧帝斬殺倡議遷都南逃的大臣,下了死守越京的命令。 與宮裡宮外的混亂相反,想園中的日子依舊平淡。李允用釣魚來消磨時光,馮氏琢磨著做什麼吃食好為李允補養身子。兩人都刻意不提當初李家人對李允的絕情,馮氏只說是皇帝親自派人將自己接到這裡,而李允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敢告訴她大哥李堯還活著的消息。無論說什麼還是不說什麼,他們都有意無意地保護著那個在天祈朝憑著忠勇立足的李氏家族。 那一天,李允照舊坐在小島一角釣魚。太素禁止他做任何劇烈的運動,唯獨釣魚練氣養生,有利於他恢復健康,因而成為唯一可選的消遣。 一艘畫舫緩緩地從前方駛過來,那樣裝飾華美,不同於日常運送生活補給的小船。想起這裡是皇宮水域,那畫舫多半是宮中女眷泛舟游湖,李允便收拾釣竿,準備回去。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時,眼角卻一眼瞥見一陣流光,那是太陽照射在珠寶上的光芒。微微定神,一副蝴蝶般的珠翳便映入了他的眼眸——紫金箔打造的鏤空雙葉,堪堪遮住眼睛四周,水晶蕊的絹花栩栩如生地綻放在黑亮的鬢角,細小的珠鏈輕輕晃動,讓瑩白的鼻樑若隱若現……心臟毫無防備地一陣緊縮,李允猛地轉回頭,大步朝想園深處走去,連釣竿落在地上都沒有覺察——那站立在畫舫之上,戴著華美珠翳的,正是清越。 他在想園後面的密林裡快步走著,沒有目的,只是想要離那一艘畫舫、那一個人更遠一些。走了一陣,李允坐在一棵樹下,閉上眼睛把頭斜靠在樹幹上,不住地喘息。 一陣悉悉簌簌地聲音傳過來,李允猛地睜開眼睛,正看見清越站在面前。他下意識想站起來走開,最終只垂下了眼瞼,坐著沒有動。 「郡主等等我們……」兩個宮人小跑著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卻被清越冷笑著瞪在原地:「都回船上去,這裡四面是水,皇上還怕我跑了麼?」 「大婚在即,若是郡主傷了一根頭髮,奴婢們……」一個宮人剛說到這裡,旁邊的瑞兒便識趣地拉了拉她,默默走開了。 清越轉頭看著李允,發現他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連那刺耳的「大婚」二字也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心裡有些慌亂起來,仿佛空蕩蕩地踩不到實地,清越心虛地喚了一聲:「李允。」 「郡主有話請說。」李允淡淡道。 清越咬著唇,原先想好的那些解釋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看著面前之人傷後單薄的身影、慘淡的氣色,只剩下痛惜和愧疚在心底翻騰。 「李允,你帶我走吧。」好半天,清越才說出這句話來,卻照例聽不到李允的回應,只得鼓起勇氣說下去,「用你的躡雲術帶我走,去哪裡都好……婚禮過兩天就舉行了,我好不容易找到這次機會來見你……」 李允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卻又仿佛只是錯覺,他緩緩站起身來,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表情:「郡主,我已是槁木死灰。」說完,他轉身走開,一路響起枯枝敗葉破碎的聲音。他已經不想再牽扯在任何事情中,忠心、親情、慈悲、愛情……他付出了自己收穫的卻是傷害,掙扎、彷徨、自責、孤獨……這些永無止境的痛苦並不能換來希望和幸福,他也再不願承受。 槁木死灰。這四個字中的冰冷絕望仿佛雷電一般將清越打得動彈不得,她呆呆地看著李允走遠,突然發現無論自己怎樣努力,也永遠無法理解李允曾經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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