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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不料門外正倚了一個人,開門之時猝不及防朝清越倒過來,將她從神思恍惚中驚得一激靈,趕緊閃避才沒有被那人撞倒。

  「好大的膽子!」不棄見那人乃是平日伺候的傳話內監,只道他是存心偷窺,心頭大怒,走上來一耳光將那內監打倒在地,「來人,拖出去打死!」

  「皇上饒命,小人有重要軍情上送!」那內監知道性命只在頃刻,趕緊一骨碌跪好了,雙手將一個竹筒奉上,「小人拿到這加急軍情,一心快些送達皇上,不料衝撞了郡主,還請皇上饒命!」

  不棄一眼看見內監手上之物,按捺下怒氣,伸手取過。那竹筒乃是配給宮中專養的風鷂傳信之物,那風鷂飛行極快,送信時喂以特製藥丸,一天之內可飛越雲荒南北,可惜到達目的地後便力竭而死,因此極度珍貴,專用以傳達極為重要的信件。由於豢養困難,風鷂只有皇帝特許之人才可使用,信件無須經過各部衙門,直接送達禁宮之中,正是皇帝聽取心腹重臣密奏的途徑。此刻不棄一把扯開竹筒蓋子,抽出一道二指寬的紙條來,掃見落款正是他派在忻州前線督戰的慶陽侯兆晉。

  一字一字地讀完密奏上的字句,不棄忽然冷笑一聲,將那紙條拋在了清越懷中:「恭喜你父王,又添了一員猛將。」

  清越見不棄的眼光瞬間又恢復成慣常的雪冷,不由一顫,彎腰拾起飄落在地上的紙條,用手指夾住展開,卻見上面寫的是:「十一月廿三日,李允于白石浦攜鮫奴陣前降敵,忻州危急。」

  十一月廿三日,那就是昨日了。一「攜」一「降」,讓清越眼前一陣白茫,驀然不知身在何處。待她看清面前皇帝眼中升騰而起的殺氣,忽而笑道:「開戰以來,投降我父王的官員不下數十,而李允的職位低微,哪裡值得皇上生氣呢?」

  「任何人都降得,偏他李允就降不得!」不棄的眼中滿是紅絲,俊秀的臉上透出一股猙獰之氣,再不顧其他,大步朝神殿后的白塔走去。

  四 姚力

  「援軍還沒有到嗎?」劉平走到站在山丘上翹首而望的李允身邊,隨著他的目光望向黃土的盡頭。夕陽在彌漫的風塵中顯得異樣地蒼白,絲毫不能為冷徹入骨的寒風增添些許溫度。

  李允默默地搖了搖頭,眼角正瞟見身邊小校鐵盔下凍得發青的嘴唇。今天是十一月廿二日,來到白石浦已經是第十二天了,可是玄諮許諾的援軍卻絲毫不見蹤影。秋末冬初,氣溫驟降,以前穿來的衣衫已不夠禦寒,何況營中的糧食早已罄盡,連戰馬都已殺光,若還無救援,這白石浦營寨中的五千將士只怕就要活生生地餓死了。

  「是不是援軍半路遇到了伏擊?」劉平猜測著,表情有些迷惑,「可你們來的時候一路上卻平安無阻啊。」

  「我也覺得奇怪。」李允垂下眼,心中暗叫慚愧。從忻州到白石浦的路上,他失魂落魄如墜夢中,此番已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劉平側過身,正望見青水沿岸蒼梧軍隊的營帳,密密麻麻如同雨後森林中的毒蕈,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危險氣息。「難道他們是故意放你進來,好將我們一網打盡麼?」

  「可他們似乎又不急於攻打……」李允苦笑著,「也許他們知道我們已然絕糧,希望我軍營寨不攻自破吧。」

  「小李將軍……」劉平看著李允憂心忡忡的神情,終於歉然道,「其實你不該來救我的……」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能出口。

  李允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只是叫來管理軍糧的司曹,低聲問道:「還有多少吃的?」

  「馬匹全殺光了,連二位將軍的坐騎也殺了分給傷員。至於糧食……搜盡倉底,如果再熬中午那樣薄的稀粥,和上野菜,也只夠今晚一頓了。」司曹臉色甚是焦慮,「援軍什麼時候能到啊,否則明天我們就一點吃的也沒有了!」

  「你放心,援軍明日就到!」劉平走過來,竭力做出歡喜的神情,「你看遠處那煙塵,分明就是大隊人馬到來的標誌!」

  「小李將軍,是真的嗎?」司曹面有疑惑,「現在大家都對援軍不抱什麼希望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會有人獻寨投降。」

  李允笑了一下:「讓大家稍安毋躁,我李允以性命擔保,定叫大家生還忻州。」

  那司曹看著李允堅定的表情,終究答應著點頭去了。大大小小近百仗,「小李將軍」的名字早已成了天祈士兵中的定心丸,只要有他在,軍心就不會崩潰。然而換取這威望的代價,只有李允自己才能體會其中的困苦。

  「不騙他們,恐軍心不穩啊。」劉平歎息著,伸手撫了撫臉上的繃帶,飄動的鬍鬚使他在傍晚的朔風中顯得更加蒼老,「明日我們索性直接沖入敵陣,同他們決一死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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