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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神殿?清越疑惑地四處看了看,此刻她的眼睛適應了恒久的昏暗,漸漸看清了身周的一切。果然,在燈花聚集得渺小如豆的黑暗深處,隱約出現了一個龐大的神龕的輪廓,一對面容相似的神背向坐在蟠龍圍繞的玉臺上,外貌都是最盛年的男女——女身神態安詳、垂目舉手,平舉的右手心裡有一處六芒星的印痕,其中悄然綻出一朵金色的蓮花;男身揚眉怒目,左手持辟天長劍,拔劍出鞘,淩空欲劈,劍身上鮮血滴滴墜落。蟠龍纏繞在蓮臺上,吞吐著青色的寶珠。清越不由開口問道:「這裡供奉的,是魔君神後麼?」

  「不錯,那便是傳說中從開闢天地的天神體內分裂出的孿生兄妹:創造神和破壞神。」那影子探了探身,忽然從牆壁上走了下來,「所以這裡能屏蔽外界的法力,飛橋一時是找不到你的。」

  清越睜大眼睛看著從牆上如畫卷一般剝離、懸浮在自己身側的白影,發現「它」分明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影像,卻又比真正的影子「厚」上了幾分。她壓制住自己的恐懼,壯著膽子問道:「是你救了我?」

  「嗯。」影子點了點頭,微微轉動了一下角度,恰好讓清越可以透過燈花柔和的光線看清他的樣子——那是一個身著華貴長袍的年輕人,雖然面目還是有些模糊,卻依稀可以分辨出俊朗的五官和出塵的氣質,仿佛俊逸瀟灑的仙人一般,竟與盛寧帝不棄有幾分相似。可惜他和那些絢爛的燈花一樣,只是虛無的光影,沒有實體,不可觸摸。

  「你是冥靈?」腦子裡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志異傳奇,清越忍不住問道。

  白色的影子搖了搖頭,苦笑道:「冥靈可比我自由多了,他們擁有完整的靈魂,可以四處飛行;而我,則只是身不由己的零碎魂魄罷了,能夠暫時聚合已是僥倖,永遠無法走出這個神殿。」

  清越聽他說得淒然,心下也有些難過,便笑著安慰道:「你能從飛橋手下救我到這裡來,可見有很大的本事啊。」

  「我自己的處境自己最清楚。」白影打斷了清越的話,似乎有些不耐于無意義的對話,話語切入了主題:「你認識湛如?」

  「不認識啊。」清越茫然地搖了搖頭,心裡恍惚覺得「湛如」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聽了清越的回答,白影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哦,可是你身上卻有她留下的氣息……所以我才帶你到這裡來。」

  「等一等……湛如……」清越沒有理會他話中的含義,低著頭尋思了一陣,忽然道,「我想起來了,祖王臨死的時候,口中念叨的就是這個名字。」

  「你祖王又是誰?」白影急切地追問道。

  「我祖王就是原來的蒼梧郡王,可惜他現在去世了,不然還可以幫你問問。」清越皺眉搜尋著腦子中一切與「湛如」有關的記憶,緩緩道,「對了,很久以前在心硯樹裡,我見過一個女子,難道就是她?」

  「心硯樹?」白影忽然像領悟了什麼一般,激動地道,「是了,我當初就應該想到的,這裡到處都種著心硯樹……」

  他尚未說完,神殿緊閉的大門外忽然傳來了和緩有節的叩門聲,飛橋的聲音穿越了狹小的門縫,在昏暗的殿內響起:「曄臨皇子,是您救了平城郡主嗎?」

  「是我。」被稱為「曄臨皇子」的白影答道,「皇帝走了嗎?」

  「他已經離開了,沒有發現您的蹤跡。」飛橋禮貌地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清越驚異中偷眼打量著曄臨皇子,心裡終於明白他和氣的口吻中為何會帶著不容反駁的傲氣。而曄臨皇子卻看出了清越的忐忑,安慰地朝清越笑了笑:「有我在,別害怕。」

  藍色精金鑄造的殿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將殿外白燦燦的陽光如同白練一般拋了進來。曄臨皇子移了移身形,飄到了門後的暗影裡,沒有讓光線濺上一點。

  「曄臨皇子,您為何要救她?」飛橋從門縫中走進神殿,隨即熟練地關上了殿門,有些懊惱地問道。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曄臨皇子淡淡笑道。

  「飛橋不敢。」飛橋低下頭,遲疑道,「只是她的命星影響了我朝的榮衰,竟有改朝換代的預示,飛橋身為天祈大司命,不得不防。」

  「天祈朝的榮衰與我何干?」曄臨皇子冷笑了一聲,「我只知她是我故人遣來,斷不許你動她分毫。」

  「這……好吧。」飛橋不知為何對曄臨皇子有些許戒懼,不再爭辯。

  「你先回去吧,我會再召喚你來的。」曄臨皇子轉頭對清越吩咐。

  「今天不好麼?」清越有些厭惡地看了看飛橋,巴不得不要和他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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