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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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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事前言冰雲已經做了足夠充分的準備,老資格的官員,對於陳老院長無比忠誠的那些官員,已經被他提前支到了西涼還有江南東夷諸地,他們已經離開了京都,不然事態更難控制。 宮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院中,陳老院長行刺陛下的消息也已經變成了事實。陛下受了重傷?言冰雲不知道這是陛下的藉口,還是自己一直無比崇拜的陳老院長,真的做到了很多人都無法完成的事情。 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他冷冷地轉了目光,看著監察院外那些街巷中,並沒有遮隱痕跡的慶國精銳軍隊,搖了搖頭,自己必須保住這個院子,尤其是在陳萍萍必死,范閑未歸的時候。 沒有人能夠和陛下,和慶國強大的國家機器對抗,哪怕監察院是這個機器裡最強大的一環。 言冰雲轉過頭來,看著屋內的七位主辦大人,幽幽說道:「準備接手……」他的眉頭皺了皺,略頓了頓後,十分困難地說完了這句話。 「欽犯陳萍萍。」 §卷七 第九十七章 一根手指與監察院的臣服 隨著欽犯陳萍萍這五個字從言冰雲薄薄的雙唇裡吐出來,監察院這間密室裡所有的人都瘋了,他們的臉依然平靜,眼眸裡卻閃動著一絲戾寒的味道,狠狠地盯著言冰雲的臉,似乎想用目光將言冰雲撕成一片一片的。 監察院八大處,除了六處的主辦是臨時負責之人,五處荊戈此時正在緩緩向慶國東方行進的車隊之外,所有的高級官員們都聚集在這裡。他們是監察院真正的實權人物,一處頭目沐鐵,二處頭目是那位老人,三處頭目是范閑的師兄,七處八處頭目均是啟年小組的成員,包括兼任四處頭目的言冰雲在內,這密室裡所有的人,其實都是范閑的嫡系。 當然,范閑的嫡系也就是陳萍萍的嫡系,雖然他們與陳老院長的交流不多,但如同監察院裡每位官員密探一樣,老院長就是他們的老祖宗,在他們的心裡擁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 除了言冰雲之外的六個人都霍然站了起來,盯著言冰雲的臉。一處主辦沐鐵那張滿是黑鐵之色的面容,憤怒無比,沙啞著聲音吼道:「言大人,你想做什麼?」 言冰雲毫不退縮地回視著這六個人的目光。自從打北齊那片土地歸來之後,陳萍萍和范閑都懶得處理繁雜的院務,實際上這幾年裡,監察院的大小事宜,都是由這位冷冰冰的公子哥在打理。他是言若海府的公子,在院裡的資歷極老,當年不過少年時節,便被派到了異常兇險的北齊進行間諜活動,事後被長公主反手賣出,不知道經受了怎樣殘酷的折磨,所以在院裡的名聲也極高。 尤其是范閑逐步接手監察院大權後,他身為范閑的夥伴和最密切的下屬,不論是在處理江南明家之事,還是在與長公主、皇宮的戰鬥中,在京都謀叛事中,都表現了極為強悍的梳理、分析情報的能力,決斷的能力。 有資歷,有經歷,有付出,有犧牲,有背景,小言公子很順利地在監察院裡獲得了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所有的官員,哪怕是名義上平級的各處主辦,也默認了他的調派,他們從心裡佩服這位小言大人。 言冰雲的眼角微微抽搐一絲,看著面前這六個人,沒有一絲退讓,一字一句說道:「陳萍萍行刺陛下,明日淩遲處死。我院奉旨接受此欽犯,你們……想造反嗎?」 宮裡關於陛下遇刺的消息早已傳了出來,而監察院的這些高級官員更是在第一時間就掌握了這個情報。他們在震驚之餘,也才知道原來老院長並沒有隨著那三十輛黑色的馬車回鄉養老,而是令人意外地再次出現在皇宮之中,而且……居然行刺陛下? 所有監察院的官員,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就是所有事實的真相,更遑論這六位各處的主辦大人。他們冷冷地看著言冰雲,終究還是沐鐵開口大怒說道:「院長回鄉養老,怎麼會又出現在皇宮裡?行刺陛下?是誰造的謠?宮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直沉默的三處主辦低著頭緩緩開口說道:「我以為現在最關鍵的是查清楚……」 言冰雲大怒,一掌拍在長桌之上,嗡嗡作響,厲聲說道:「陛下親口下旨,葉帥,姚公公,賀大學士,眾人親眼所見。查?查什麼查?」 此間資歷最老,輩份最高的二處情報主辦忽然耷拉了一下眼簾,嘶啞著聲音沉聲說道:「親眼所見又如何?我看……陛下只不過是想對我們這個破院子動手了。」這位老人冷冷地抬起臉來,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陛下想殺人,什麼樣的理由找不出來?只不過這件事情涉及到老院長,除了謀逆刺君的罪名,還能有什麼別的罪名能夠制他?」 密室裡一片沉默,那片本來覆蓋著黑布的玻璃窗,今日格外透明,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絲不習慣,而外面漸漸西沉的太陽,將暮光打在皇宮朱紅色的宮牆上,又映入了監察院這間密室,讓整個房間都被包融在一片血紅色的光芒裡。 二處主辦眯著眼睛,看著言冰雲,緩緩說道:「言大人,提司的最終任命還沒有下來,你沒有資格指使我們做什麼事情。你……更沒有資格把這塊黑布拉下來。」 密室裡的沉默愈發令人心悸,所有的監察院高級官員都看著言冰雲,想看他究竟想怎樣處理這件驚天大事,而沐鐵等諸人聽著二處這位老前輩的話語,眼神裡的疑惑之意漸漸濃郁了起來,看著言冰雲的目光開始冷了下來。 「院裡所有的情報都要經過我的梳理,前些日子京都守備師的離奇失蹤,禁軍與宮防的忽然加緊,樞密院暗中的調兵……這些情報我都送到了你的案頭。」二處主辦冷冷地看著言冰雲,說道:「如今看來,這自然是陛下對付老院長的手段,可是你……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言冰雲先前的憤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他冷著臉,渾身上下透著一絲冷冽的味道,就像他整個人都是一塊冰一樣。 「就在這半個月裡,你把我處裡的人調了一大半去了西涼,去了東夷,大部分人只怕如今還在路上。」二處主辦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如今院裡的實力,不及往日裡的三分之一,你究竟想做什麼?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所以提前在替宮裡做準備。」 「六處的劍手與刺客,也被調了一大半離開了京都,就在前些天的時候。」六處的臨時主辦冷漠地看著言冰雲,他是自影子以下,監察院最厲害的刺客,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劍般釘住了言冰雲,就像要把這塊冰釘在暮色之中,任他漸漸融化,「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監察院裡武力最強大的三處便是四五六處,五處的黑騎一向不能停留在京都左右,而且如今的黑騎一部分隨著黑色的車隊走了,一部分正在燕京附近接應范閑的歸來,四處本身就在言冰雲的控制之下,而且分散在各州郡異國之中,也不可能集於京都之中發力。 當言冰雲下令抽空了六處的劍手刺客,整個監察院最強悍的武力部分,已經被削弱到了最極限的程度。 沐鐵的心震動了一下,他打理著京都一處,所以這些天裡監察院的命令調動並沒有牽涉到他,他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言冰雲竟然已經在暗中抽空了院中如此多的力量,聯想到今日皇宮裡的驚天之變,聯想到陳老院長,他的心寒冷了起來。 「我是慶國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是監察院的官員。」言冰雲被這些官員直接揭破了前些日子做的準備,臉上卻沒有絲毫負疚之意,他冷漠地看著長桌兩旁站立的人們,一字一句說道:「你們不要忘了,入院之初,你們所學會的第一句話:『一切為了慶國』!」言冰雲異常冷漠地一揮手,「忠於陛下,是我們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你們先前的話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是的,先前監察院高級官員們對皇宮的怨懟之心,表現得十分充分,如果被院外的人知道,這和欺君之罪並沒有兩樣。 言冰雲緩步走到窗旁,眯著眼睛看著外面反射進來的血紅暮色,寒冷的聲音從他的牙縫裡滲了出來:「陳萍萍行刺陛下,謀反事昭,你們若一意孤行,想與這個逆賊勾結起來做什麼事,休怪本官無情……」 密室裡再次沉默。 六處臨時主辦緩緩地握住了身旁腰側的鐵釺把手,冷漠地看著窗邊的言冰雲,說道:「雖然你調走了我手下的大多數人,但我想,我六處要殺你,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殺了我又能如何?」言冰雲語帶冷漠不屑,「你想謀反?你的家人,你手下劍手們的家人親人,能逃到哪裡去?外面有一萬大軍,你就算救了老院長,你能殺出去?」 暮色打在言冰雲冰霜難褪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十分複雜的血色,他緩緩轉頭,看著六處主辦冷漠說道:「陛下的旨意晨間已經到了,我手裡有院長的手令,從現在開始,本官便是監察院第三任提司!本官的命令,你們必須恪守,否則以院務條例處置。」 「言大人,我不知道你的心裡是怎樣想的。」最近這幾年一直表現得有些沉悶,有些糊塗的沐鐵,忽然開口誠懇說道:「是的,六處刑大人僅憑那些劍手刺客,頂多能在院內將老院長救出來,卻沒辦法將老院長送出京都。」 「但是,」沐鐵的眼睛亮了起來,在他那張黝黑的臉上格外晶瑩,「我一處還在!八大處配合起來,在這京都裡,不論要救任何人,都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一處在各要害衙門裡都藏著人,四處也一定還有後手……如果大人你不行,老言大人一定有這個手段。」二處情報主辦冷漠地說道:「八處馬上去挑動太學鬧事,不論用任何理由,只要讓京都亂起來,三處馬上出手,將京都內部的水源下毒污了,逼得明日京都必須開門,四處火起,一朝發力,只是救老院長一個人,輕鬆得狠。」 果然不愧是監察院最老的那一撥人,隨口一說,便將援救陳萍萍的幾個動作梳理得清清楚楚,更是輕輕鬆松地說出了如此惡毒辛辣的計劃。 「在京都水源下毒?」言冰雲的眼瞳縮了起來,「你是想讓整座監察的官員親眷,整座京都的百姓……替他陪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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