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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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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范閑發出難得的爽朗笑容,范若若放下心來,也跟著笑了,只是心裡卻依然有一層陰霾,看著兄長,不知道這陣笑聲之中,會有怎樣的辛苦與掙扎。 范閑平靜下來,溫和說道:「今天我要辦的事,要發的狂都做完了,你先前說京裡有事,到底是什麼事?」 范若若猶豫片刻後,輕聲說道:「是孫家小姐上府來了,得虧嫂子不在……把藤大家的急得沒轍。」 「孫……孫……?孫敬修他姑娘?」范閑愣了半天,說道:「一位大家閨秀,怎麼鬧了這麼一出?」 這位孫家小姐,自然是當年在京都叛亂裡,幫了范閑天大一個忙的那位粉絲。只是范閑很清楚這位姑娘家的性情,即便再迷石頭記,也不會做出如此有損門風的事情。 「她是為她父親來的?」范若若試探著看了他一眼,說道:「孫大人那邊似乎出了什麼事,一時間急得沒法子,我看孫小姐也是被她父親逼過來的。」 山間一陣風來,吹得范閑的衣衫獵獵作響,吹得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忍不住罵了兩句什麼,只是聲音很低,就連站在他身旁的范若若都沒有聽清楚。 §卷七 第五十八章 分手擂臺 范閑今天該抒發的情緒都抒發了,該感慨的該傷懷的該堅定的都已經在他的腦子裡變成了新鮮的水泥漿,加上妹妹又談到了今天來尋自己的真正原因,自然不會再在這些大墳包子處呆著。一行人很快地上了馬車,向著京都內裡行去。在馬車上,他認真地聽著妹妹敘說著今天府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本來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因為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簡單許多,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其實事涉京都府尹,本來應該算是大事兒,只不過官場上的這些鬥爭衝突,在如今的范閑眼中,著實算不得什麼,也只是麻煩一些的問題。 「她是今兒晨間來的,口裡只是說著來拜望郡主娘娘,但據藤大家的說,看孫小姐目光,只怕還是要來尋你。」范若若壓低聲音說道:「嫂子進了宮,府裡沒個主事兒的人,加上也知道她的身份敏感,所以尋到了我的頭上。」 「有什麼好敏感的?」范閑敏感地挑了挑眉頭,極不自然說道:「如果沒記錯,孫顰兒年歲比柔嘉也大不了多少,來府上和你們說說閒話,也不算太出格的事情。」 「我可沒那個意思。」范若若一眼就瞧穿了兄長臉上的不自在,笑著說道:「只是後日孫敬修擺壽宴,若是要請你去,當是他自己親自來下帖子,怎麼也輪不到讓自己未出閣的女兒出面。」 「他怎麼會給我下帖子。」范閑笑了起來,「他怕我還來不及,我算是禍害了他一世的名聲。再說了,不過是個三品官員,就算要大做,也不至於煩到我的頭上。」 「肯定是有事求你。」范若若低頭想了想,說道:「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麻煩事兒。」 范閑微微一怔。這幾個月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東夷城的方向,對於京都這面的關注少了些,不知道有什麼異動,只是如今四海升平,慶國朝政平穩異常,怎麼會有人主動跳出來惹事兒? 想了想後,他掀開窗簾,對沐風兒使了個眼色。沐風兒會意,騎馬靠近了馬車,低頭聽著范閑輕聲的吩咐,不住地點頭。 *** 車隊入了京都,繞著南城大街的邊巷進去,靜悄悄地停在了角門處。范閑帶著妹妹下車,往四周看了兩眼,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親身而入。入園之後,也沒有急著去邊廳見那位孫家小姐,反而是比了個噓的手勢,躲進了第三號安靜的書房。 范若若詫異地看著他,心想一路上在馬車裡,哥哥明顯對京都府的事情極為上心,明明那位孫顰兒就在邊廳,去直接問明白便好,為什麼卻要躲在這裡? 范閑看著妹妹的神情,自嘲地一笑,說道:「畢竟是位沒出閣的姑娘家,我這麼堂而皇之地去見,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范若若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還害怕這個?若真知道男女有別,三年前也不會在孫小姐的閨房裡躲了好幾日。」此言一出,她的臉都忍不住有些羞羞紅了起來,眨著眼睛看了兄長兩眼,笑嘻嘻問道:「不止我,就連嫂子思思,後來都很好奇,那幾夜,你在孫家小姐的閨房裡,究竟……是怎樣睡的?」 范閑沒有笑也沒有怒,只是無奈地歎息道:「人家冰清玉潔的一位姑娘家,被這些傳言困擾,已經是我的不是,每每想起,都有些歉疚之意,你還拿這個來打趣,實在是不厚道。」 范若若最敬兄長,一聽此言,便趕緊斂聲無語,但心裡的好奇卻是怎樣也揮之不去。三年前京都叛亂,范閑躲在京都府的閨房之中,暗中憑京都府的手續,安排了黑騎入京,為日後的翻盤做好了準備,同時也收服了京都府,這是這幾年來,京都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故事。 很多人都在猜測小范大人和京都府尹孫敬修家小姐之間的關係,那位小姐為什麼肯冒如此大的風險,背棄自己的父親,幫助范閑?小范大人為何在事後又大力擔保孫敬修,只記其功,不記其仇,扶助其坐穩了京都府尹的位置,而沒有被牽連進謀叛事中? 范閑自己都不知道,那幾夜的故事,是怎樣被傳得眾人皆知,很是擔心會影響到孫顰兒的名聲,為這位女兒家帶去太多的麻煩,流言傳的最凶的時候,他有些生氣,便讓監察院去查了一下,誰知道最後竟是查到了京都府裡的丫環下人。 既然是對方園子裡不慎走漏的風聲,范閑也沒有辦法去處理,只是格外注意與京都府的關係,這三年間根本沒有任何聯絡,便是那位京都府尹孫敬修大人,大概也知道范閑心裡在想什麼,深感其情,除了公務上的來往外,便是連名帖也沒有往范府裡遞過一次。 在書房裡略呆了一會兒,沐風兒便領著他的那位堂叔沐鐵走了進來。范若若聽著敲門聲的時候,已經避到了後室。 范閑看著滿臉汗水的一處主辦沐鐵,看著那張黯黑的臉,忍不住說道:「我人雖然在東夷城,但如果京裡有什麼大動靜,你也得趕緊通知我一聲。」 沐鐵已經從侄兒的嘴裡知曉,今天大人要問的是京都府尹的事情,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聽出了大人言語中的隱隱不悅,嗓子便不禁發幹起來,也不敢辯解什麼,直接將已經整理出來的卷宗,放到了范閑的桌子上。 范閑拾起卷宗一封一封看著,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半晌後歎了一口氣。 他一心撲在東夷城的這幾個月裡,京裡確實有些動靜,不止是孫敬修,還包括另外幾名官員的日子都過得十分悽楚,戶部、吏部開始在暗中查這些官員,至於具體的查核事項卻是五花八門。 在監察院裡呆得久了,范閑清楚,任何衙門都不可能完全是清玉一塊,只要用力去查,不論是什麼由頭,總能查出些問題來。京都府衙被幾部聯合暗中查著,已經開始承受起難以承擔的壓力,正所謂風雨欲來,只怕是快要支撐不住了,而官場最為敏感,文武官員們嗅到了風聲,即便不去落井下石,也開始冷眼相看。 難怪孫敬修會忽然想到辦一個壽宴,大概他也還沒有摸清楚宮裡的意思,到底是例行的查看,還是準備借這些事情,讓自己辭官,辦壽宴,就可以明顯看一看宮裡的態度。 范閑搖了搖頭,心想這位府尹大人行事嚴肅中正,即便在京都叛亂裡站錯了隊伍,也只是技術上的錯誤,正是這種性子,才讓陛下又容了他三年,卻也正是這種性子,讓此人到此時還沒有看出來,宮裡究竟想做什麼,居然還妄想能夠繼續在京都府尹這個要害位置上坐下去。 范閑一眼就看出了最後官場上這道風波的深層原因,包括孫敬修在內的那幾位官員,其實屁股都不怎麼乾淨,孫敬修雖然最後立了大功,但畢竟在開始的時候,是站在陛下遺旨的對立面,而那幾名官員則是在京都叛亂裡站得不是太穩,有些牆頭草的嫌疑——陛下這是在秋後算賬,三年不晚! 如今朝政早已大定,以皇帝陛下陰厲的性情,怎麼可能還放過這些當年搖擺過的可惡臣子? 沐鐵看他在出神,吞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小意提醒道:「風頭是從戶部吏部查核開始,但肯定是門下中書點了頭才做的事情。」 這是在提醒提司大人,要讓京都府尹換人,可能是宮裡傳出來的意思,提醒范閑,可不要僅僅為了一位孫家小姐,就和陛下的意思衝突。 范閑笑了起來,他當然沒有興趣在這個時候和皇帝翻臉,而且僅僅為了京都府尹這個位置翻臉,也太不值得,陛下就算要趕孫敬修下臺,也不至於要殺他,既然如此,就由著陛下發洩一直沒有完全發洩乾淨的怨念吧。 忽然間他心頭一動,想到皇帝曾經答應過自己保孫敬修無礙,應該不至於這麼快便反悔,就算他想反悔,也總得看看自己的面子,不可能讓門下中書出面才是。 他皺眉問道:「胡大學士有沒有就此事說過話?」 如今的門下中書以胡大學士為首領,如果皇帝真的是想通過門下中書做這項安排,那麼門下中書的傾向應該從胡大學士的嘴裡表露出來。 「沒有。」沐鐵看了他一眼,說道:「只是那個賀宗緯有次酒後說了一句,京都府所受的壓力就大了起來。」 整個監察院包括范宅裡的人們,都知道范閑十分厭憎門下中書的賀宗緯大人,所以沒有人敢在范閑的面前,表現出對賀宗緯佩服、尊敬等等任何正面的情緒評價。 范閑冷笑一聲,說道:「酒後說了一句,便讓堂堂京都府尹食不知味,這位賀大人倒是好大的威風。」 話雖如此,他也明白,以皇帝最近對賀宗緯的寵信,賀宗緯只是借自己的口,宣揚一下陛下的心意。如果孫敬修識趣,只怕早就已經自請辭官了,只是這位京都府尹明顯不是個七巧玲瓏之人,竟是沒有體會到這一層。 范閑沉思許久後說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沐鐵看了他一眼,沒有去收拾桌上的卷宗,只是說道:「大人即便要去孫府,也只需要提醒他一聲,沒必要做什麼。」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話多。」范閑惱火地揮揮手,讓他們叔侄二人退了出去。 還沒有等范若若前來,又有下人來報,楊萬里到了。范閑精神一振,想到這廝如今在工部衙門做得極為順手,一心撲在政事之上,倒是有許久沒來請安,今兒怎麼得了閑,心裡也是高興,趕緊讓人把他請到了後宅。 沒料著楊萬里入了書房,黑黑的臉上倒是滿臉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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