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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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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薛清如果不點頭,黑騎自然不可能深入江南繁華州城之地。 「進園並不難。」范閑苦笑著搖搖頭:「明家只要不準備造反,監察院拿著我這個欽差的手書,進園搜查,難道他們還敢攔?」 「什麼城堡武裝,都是假的,明老太君一個人都不敢調。」 他的臉漸漸冷了下來:「但是要進明園拿人,有兩個問題。一是我們並不知道君山會有多少高手在這裡,那個知道君山會內幕的周大管家如果還沒有被滅口,那些高手會不會護著他遠離蘇州。二來就是事情不能鬧的太大,明家已經示弱了幾個月,悲情的氣氛營造的無比濃厚,尤其是那位明四爺被逮進蘇州府之後,蘇州府一直關著沒放,外面傳的風聲越來越離奇……」 鄧子越在一旁安靜聽著,知道提司大人擔心的是什麼,如今整個江南都在傳說著,監察院在范閑的指揮下,欺壓明家,意圖霸其家產,馬上就要演變成殺人奪產的故事了。 出師必有名,而朝廷對付明家的名義,卻一直沒有理順。所以江南一地,由士紳而至百姓,都開始用那種警懼和厭惡的眼光,盯著范閑,范閑在京都營造了兩年的名聲,已經受到了極大的污染。 「明青達是個聰明人。」范閑皺眉說道:「這一手以退為進,確實漂亮。看似他們一味退讓,我們還要步步進逼,落在世人眼中,感情上總是有傾向的,而且他們明家在江南根苗極深,發動民間輿論的本事,比咱們自家的八處還要強的多。」 從知道周大管家躲在明園之後,監察院內庫轉運司對明家的攻勢就越來越猛了,明家發產業不停地受到著騷擾,漸有西山日落之象,看上去可憐無比。 「輿論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名聲也很重要。」范閑歎息著,「再這樣打壓明家,不說百姓們會對我心生反感,就連夏棲飛聯絡的那些皇商們,只怕也會對朝廷心生警懼,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是第二個明家。」 「最令我頭痛的是。」他搖了搖頭:「京裡的情況現在我們不清楚,我不知道,如果動作太大,死人太多,鬧出的非議太多,會不會讓京裡的人們找到調我回京的藉口。」 在如今江南未定的情況下,范閑是不願意回京的,尤其是回京之後要受宮中那些娘們兒的掣肘,不是他能接受的狀況。 車至華園。與三皇子諸人略說了兩句,他便帶著鄧子越和幾個親信心腹進了書房,在大大的書桌上攤開一張地圖,開始沉思起來。 范閑想了一陣後,用手指指著的圖上的某個州城,輕聲問道:「泉州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了沒有?」 明家嫡傳少爺明蘭石的那房小妾,老家正是在泉州旁邊的一個村子,監察院已經查明,那名小妾的兄長,正是一直在東海之上,負責為明家做海盜生意,搶劫自家商船的角色。那個海盜頭子,已經被明家勾結的軍方人士滅了口,而那個小妾也已經失蹤,用明家的話說,是回家省親去了。 監察院這方面當然知道,這是一個謊話,可是誰能戳破這個謊言? 「那名小妾沒有回村。」一名啟年小組地成員稟報道:「沿途也沒有發現山賊的跡象,應該是在蘇州就被滅了口。」 范閑點點頭,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當然不會意外,直接問道:「關鍵是那個村子裡。既然是那個海盜的老家,一定會有人跟著他上島為匪,那些親眷對於這件事情肯定有所瞭解。明家既然血洗了那座島,那些村民不至於還傻傻地站在明家那邊。」 那名啟年小組成員面上閃過一絲慚愧,說道:「那個村子已經空了。」 范閑皺緊了眉頭,村子空了?不需要再問什麼理由,既然空了,自然離不開那些肮髒的手段。 「這裡的家眷呢?」他的手指頭還是直接點在泉州上,皺眉問道:「船舶司跟船的官員被那些海盜們殺了,那些家眷什麼時候來蘇州府報案?」 另一位啟年小組成員沉聲應道:「那些家眷大部分已經回了內地,只有一些還留在泉州,不過四處的人去試探著問了一下,那些家眷得了一大筆賠償,對於追究海盜的心已經淡了,關鍵在於……明家對他們確實不錯,他們根本不相信明家會與海盜勾結。」 范閑怔了怔,旋即微嘲說道:「當然不是勾結,明家就是海盜。」 緊接著,他又問了幾處先前的安排,都得到了不怎麼美妙的回答,這才知道當自己在京都裡砍倒崔家之後,在言冰雲籌劃密謀明家的日子裡,明家也已經做足了充分的準備,竟是沒有留下太多的漏洞。 范閑坐了下來,坐在那張有些冰涼的椅子上,手裡抱著一碗溫茶在那裡出神。 他的屬下看著提司大人,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走正大光明的路子,看來很難在短時間內把明家打倒了,可要用監察院的陰穢手段,江南畢竟不是別處,總要顧忌一下民間的反應,真弄得全民上街散步,監察院也不好收場。 想及此處,范閑便開始惱怒于薛清的搖擺不定,如果有江南總督出面,自己再從後跟進,一在明,一在暗,一紅臉,一白臉,這事情或許會簡單許多。 不過范閑並沒有太多的挫敗感,因為他清楚,在朝廷與明家的鬥爭之中,明家永遠只可能站在被動防守的那一面,范閑有的是時間和明家慢慢玩,之所以急於進明園,關鍵是他想查清楚君山會這個角色。 在與明家的較量中,他可以不停地嘗試著打倒對方,即便一次不成,休息一陣還可以有第二次。但明家不行,這個大家族一次都不能敗,一敗便會塗地。 「做好準備吧。」范閑微低著眼簾,說了一句話,「隨時準備進園抓人。」 *** 鄧子越猶疑了一陣後,說道:「不等薛總督表態?」 范閑冷笑道:「我做事,向來不喜歡跟著別人的腳步。等了十天,給足了薛清面子。這時候我自己下手,他也不要怪我下手狠辣。」 「江南百姓的議論怎麼辦?」 「議論?說我欺壓明家?我溫溫柔柔地進去,我一個人都不打,一個人都不殺,我怎麼欺壓了?」范閑的臉上流出一絲笑容,「再說了,我也想明白了,名聲這個東西,在江南壞掉,以後我再慢慢揀回來就是。」 *** 范閑等了十天,不是沒有把握進明園抓住周管家,不是單純地顧忌議論,也不是想等薛清表態,更重要的是,他在等著京都裡的消息。 內庫招標之後,他清楚地知道京都裡的長公主一派,會對戶部發動攻勢,他等的就是這個事情的結果。 事在江南,總領卻在京都,京都局勢一日不明,范閑在江南就不好下手。 第二日,柳梢之上鳥兒亂叫,三騎快馬在晨色的掩護下沖入了蘇州城,守城的衙役只知道來人是監察院的密探,根本不敢去攔。 馬蹄陣陣,沖到了蘇州城華園之外,早有人將這三騎領進園中。 這是監察院最快的傳遞消息途徑,比慶國朝廷的快驛還要快上無數倍。 范閑拿著京中沐鐵傳來的院報,微微一喜,知道事情的結果果然與自己猜測的一般,戶部無礙,長公主一方吃了大虧。 只是看到細緻之處,聰慧如他,自然看清楚了皇帝陛下想借機讓京都老范家退出舞臺的意思,本是微喜的臉,頓時陰沉了起來。 不過來不及考慮父親的事情,范閑搖了搖頭,對身邊一直領命的監察院官員說道:「進明園,拿人。」 監察院官員領命而去,一時間,在蘇州四處官衙之中,行出不少官員,馬蹄踏碎晨時寧靜,出了城外,四十餘騎監察院四處官員在鄧子越的帶領下,正大光明地直向明園而去。 「注意安全。」范閑轉頭溫和說道:「誰也不知道君山會還留了什麼人在江南。」 海棠姑娘兩隻手揣在花布衣裳的大口袋裡,偏了偏頭,笑了笑。 *** 清晨的蘇州城外,早起的鳥兒叫了一遍之後,又回樹上去睡回籠覺了。官道四周一片寧靜,尤其是在那座美妙至極又占地極闊的明園周圍,便只聽得見裡面隱隱傳來的倒水洗漱之聲,一切的一切,與往常每個日子都沒有什麼兩樣。 官道之上,忽然馳來數十騎,馬上眾人都穿著監察院的官服。 隨著這數十騎轟轟烈烈來到明園之外,隱在明園四周負責監視的監察院密探們也從樹上,從山後現出了身形,一部分匯入到了前來查園的同僚之中,一部分釘子悄無聲息地消失無蹤。 鄧子越沉著那張嚴肅的臉,縱馬來到明園的正門口,翻身下馬,他身後的下屬也隨之下馬,動作整齊劃一。 此時的明園安靜的猶如一位害羞的處子,但是鄧子越清楚地看到,那道矮矮圍牆的裡側,有些金屬之光在閃耀著噬魂的光芒,而在左手方向的那幾個制高點上,更可以看得見長弓勁弩。 對方已經嚴陣以待,如果一輪齊射,只怕這幾十位監察院官員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去。 但鄧子越面色不變,因為他相信提司大人的判斷,明家雖然骨子就是土匪,但面對著監察院這個大土匪,他們不會傻到主動進行火並。 果不其然,明園的正門緩緩被拉開了,雙眼微紅,似乎一夜未睡的明家少爺明蘭石恭敬地站在門旁,一攤右手說道:「諸位大人,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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