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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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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溫和的意見,但也代表了很多朝臣的擔憂,都很擔心范閑太過犯嫌心狠,讓整座內庫的出產都出大問題。但舒蕪溫和,並不代表別的人溫和,反而有幾位大臣借著舒大學士的話為開頭,開始出列表示自己深深的擔憂與對朝廷的忠誠,言道小范大人畢竟年輕,內庫事幹重大,如果今年之內內庫較諸往年有太大的滑坡,朝廷是不是應該思考另擇人選,如何如何? 這是明目張膽地不信任范閑,意思也很明顯,如果你范閑不能將內庫的贏利水平提起來,甚至比往年都不如,那你還有什麼資格執掌內庫? 正因為明目張膽,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為朝廷考慮,所以朝臣們雖然心知肚明,這幾位大臣是想把那尊神從內庫搬走,卻也不方便反駁什麼。 皇帝微微一笑說道:「內庫今年是個什麼成色,還要明年才知道,眾卿家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范閑究竟會不會有負朕望,總要過些時候才知道。」 皇帝似乎忽然之間想到一樁事情,說道:「不過內庫招標前些日子已經結束了,標書應該已經押回了京都,眾卿家要看范閑的能力,看看這次開標的結果,應該便能知曉一二。」 慶國國境寬大,江南京都相隔甚遠,蘇州三月二十二日開標,消息卻是將將傳回京都。本來如果走秘密郵路和院報,應該會快幾天,但范閑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標書保密的問題,一直沒有預先向皇帝和朝中透露什麼風聲,而且在處理完閩北三大坊的工潮之後,監察院便開始有意識地阻塞兩地之間的消息言路,以至於如今的京都,雖然隱約知道當時蘇州鬧的沸沸揚揚的招標事件,卻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本來應該走的最快的消息,卻在范閑的壓制下,走的比那位三石大師還要慢些。 皇帝靜靜望著下方隊列中一人,說道:「太常寺收到文書沒有?」 內庫三大坊的所有收入都由太常寺與內廷進行審核管理,所以皇帝問的便是太常寺正卿。 「清晨剛至。」太常寺正卿咳了兩聲,愁眉苦臉說道:「臣急著進宮,所以還沒有看到。」 皇帝冷哼了一聲:「那還不趕緊去拿來!」 太常寺正卿行了一禮,趕緊小跑著出宮而去。 「大傢伙兒等等吧。」皇帝似笑非笑地宣佈了朝會的延遲,從身旁姚太監的手裡取過一碗茶水緩緩啜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殿中的官員們等的有些著急了,卻不敢流露出什麼表情,而且他們也確實好奇,范閑下江南,究竟事情辦的怎麼樣?內庫每年新春開標所收的四成定銀,乃是慶國朝廷每年收的第一大筆收入,由不得這些官員們不興奮期盼,緊張等待。 皇帝冷眼看著這些臣子們,心裡微微有些不愉快,他明白為什麼對於范閑,所有的文官們都要站出來表達一下意見,哪怕是與范閑關係不錯的舒蕪都不能脫俗——因為范閑是自己的私生子,官員們對於朝廷重用范閑早就一肚子牢騷,總覺得此事不合體例,全是陛下心疼自己骨肉,所以用公器官職加以安慰。 可是這內庫是朕的,這天下是朕的,這兒子也是朕的……皇帝冷冷想著,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老不修來多嘴?但皇帝心裡也明白,如果范閑真的不爭氣,將江南弄的一團糟,內庫也變得頹敗起來,禍害了一國之重地,應了群臣的擔憂,自己再如何護短,也只好將他調回來。 不過皇帝對范閑有信心,這種信心是被逐漸培養出來的,從范閑由澹州入京之後,這位九五至尊就一直謹慎而細緻地盯著范閑的一舉一動,想看看自己和她生下來的孩子,究竟會表現出何等樣的能力。 而在所有的事情當中,范閑的表現都沒有讓他失望,文有殿前三百詩,武有九品之名,名有莊墨韓贈書,攫金能力不俗,卻並無貪鄙之態,就連那股風流勁兒,也不是一般的年輕俊彥所能做到,至於對朝局的把握,更不像是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年輕人,對君之忠,對父之孝,實為標榜。 說到底,皇帝還是位正常的中年男人,對於范閑這個私生子,他的心中也難免會生出幾分驕傲來,畢竟……這是他的種。 所以當朝臣們開始對范閑表示懷疑之後,他讓太常寺馬上報來內庫開標的詳細,雖然他並不知道具體的數目,但對於范閑刮地皮的本事,皇帝從來不曾懷疑過。 刮地皮,是當官最基本的本領。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太常寺正卿小跑著進來,面紅耳赤,不停揩著額上的汗。跟在他身後的太常寺少卿任少安也是累的喘息不停,從太常寺一路跑到太極殿,確實有些耗費體力。 只是簡單行了一禮,皇帝便讓二人起來,身子往前傾著,面帶一絲興趣問道:「怎麼樣?」 殿中的諸位朝中大老也緊張地看著太常寺的兩位官員。 太常寺正卿咕噥一聲吞了口口水,來不及說什麼,已是面帶喜色,大聲稟道:「賀喜聖上!」 ***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知道,慶曆六年的內庫新春開標形勢看好,而且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隱隱有回護范閑之意的官員們都松了口氣,面上露出了笑容,舒大學士也是欣慰地連連點頭。而其餘的大部分官員卻是微微一怔,似乎沒有人想到,在長公主勢力的暗中掣肘與內庫工潮之後,初掌內庫的范閑,竟然能夠獲得不差的成果。 只有那位胡大學士面色平靜,並無異樣。 坐在龍椅上的慶國皇帝聽見這四個字後,也是心頭一松,面色雖一直保持著平靜,但卻是將整個屁股坐回了椅中,安穩的不得了——雖然他對范閑有信心,但在沒有得到確實的回報前,總還是有些緊張。 皇帝微笑說道:「具體的數目是多少?」 人人都需要錢,皇帝也不例外。他擁有天下所有的錢,則更希望天下銀錢的總數目越多越好。他是天下最大的土財主,但在這個時候,依然像所有的土財主一樣,眼中閃過淡淡的喜悅之色。 少卿任少安咳了兩聲,取出一封卷宗清聲讀道:「慶曆六年三月二十二,內庫轉運司開門招標,北南東三路行權十六標,核計總數為……」 他說到這裡,似乎被那個巨大的數字再次嚇了一跳,略沉了沉心神,說道: 「兩千四百二十二萬兩……整……!」 *** 這個飄飄搖搖的整字一出口,整座太極殿變得鴉雀無聲,許久都沒有人能夠說出話來。 兩千四百二十二萬兩?這麼多?這比去年整整多了八成!范閑……他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他會蠱惑人心的妖術,讓江南那些皇商們都變成了大傻子? 群臣們瞠目結舌,面面相覷,被這個巨大的數字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所有人的精神都陷入了一種迷茫之中。 咕咚一聲! 舒大學士一臉通紅,一跤摔在了地板之上,惹得群臣一陣亂,整了半天才將他扶了起來。只見這位大學士面色激動無比,對著龍椅上的陛下口齒不清道:「恭喜聖上,賀喜聖上!」 群臣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在哄的一聲驚歎之後,轉過身來對皇帝行禮歡送,馬屁如潮湧,奉承如海,聖恩如山,天佑大慶,陛下英明,如何云云。 兩千四百萬兩白銀,就算如今只能進帳四成,也有近一千萬兩銀子!這樣大的一筆收入,可以用來做太多事情,比如修河工,比如強軍力,比如賑民生,比如……漲漲俸祿?不管這些大臣們分屬何種派系,但畢竟都是當世第一強國慶國的臣子,一想到朝廷有了這樣大一筆銀子可以解了國庫空虛的燃眉之急,都開始歡欣鼓舞起來。 這種歡欣鼓舞並不是作偽,而是實實在在的高興,大臣們不論貪或不貪,賢或愚,總是希望朝廷能更好一些。 而這些人在拼命地拍皇帝馬屁的同時,難免也會想到先前還被自己懷疑反對的……小范大人。 內庫開標如此順利,為朝廷帶來了如此大的利益,遠在江南督戰的范閑自然要居首功,只是這個彎要怎麼轉過來?於是有些大臣眼珠亂轉著,死活不肯提到江南的事情。 這時候偏又是那位胡大學士第一個站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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