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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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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棲飛恭敬應道:「好多了。」 「嗯。」范閑稍一沉吟後緩緩說道:「你不用擔心太多,關於明家,我的態度是很堅定的,或許進度會慢一些,但是……你不要以為本官是被誰的姿態給矇騙了過去。」 明家當代主人明青達在內庫大宅院內的那一跪,以及中標之後的那一次昏厥,這些天早已傳遍了蘇州城內城外,所以夏棲飛作為范閑手中的那把刀,最擔心的就是握刀的手,會不會忽然轉了念頭。這時候聽到范閑做出了承諾,夏棲飛傷餘之身,無由精神一振——復仇,奪回明家,是他此生最大的心願,如果沒有范閑的幫助,他永遠也做不到。 范閑看著他的神情,沉聲說道:「你為朝廷辦事,朝廷就要為你撐腰,再說直接一些,你既然是本官的人,本官就必須光明正大地昭告世人,這個關係,不需要扯脫,也沒必要遮掩,將來你在江南辦事,往北邊輸貨,有這層影響,都會輕鬆許多。」 夏棲飛面現感動,心裡卻有些惶恐,不知道提司大人為什麼如此著急於挑明此事。其實夏棲飛如今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為朝廷辦事,他不明白,范閑用他,並不代表著朝廷用他。 讓夏棲飛往北邊輸貨,通過當年的崔家線路,與北境內的范思轍接頭,在南范閑北皇帝的庇護下,重新打通那條走私線路,這才是范閑的目的。 如今南邊有監察院暗中理著,北邊的鎮撫司指揮使衛華,既是范閑的老熟人,又是北齊小皇帝信的過的人,這條線路本身就已經是天衣無縫,唯一需要再錘兩下的……就是起頭處的夏棲飛本人。 范閑今日頂著議論前來,不外乎就是用世人的言論,將夏棲飛牢牢綁在自己的身邊,今日之後,不論是誰,都不會相信夏棲飛不是范閑的心腹,日後走私開始,夏棲飛便是想出賣范閑,只怕也沒有人敢相信他,而且范閑的敵人也會針對夏棲飛,江南居之前已經是個良好的開端,這樣只能逼著夏棲飛把范閑抱的更緊…… 以外患而牢本心,綁人上船,三皇子是死乞白賴地要上船,夏棲飛卻是不上也不可能。 *** 「後天。」范閑離開夏府之前,最後對夏棲飛囑咐道:「需要的手續應該就齊了,到時候就該你出馬了。」 夏棲飛微感激動,雖然心裡明白,提司大人只是需要自己來吸引住明家的注意力,但是自己終究可以在蘇州府裡吼上一嗓子,似乎距離自己的人生目標,也越來越近了些。 「不過你也明白。」范閑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慶律對這種事情並沒有成例,對方是長房長子,依律論,他是佔便宜的,就算院裡幫忙,也不大可能獲得理想中的結果……失去的東西,再想拿回來,方法有很多種,你不要著急,也不要過於失望。」 夏棲飛心頭微顫,總覺得面前這位年輕的提司大人說的不僅僅是明家之事,上下級之間,似乎因為家產這兩個字,而產生了某種同調的和諧,他一抱雙拳,感動說道:「因夏某之事,令大人費心,實不敢當。」 「當得。」范閑憐惜說道:「打一開始就說明了,本官也是利益為先之人,你不要過於系懷。」 他越強調利益,夏棲飛越覺得對方真誠,連連行禮,將他與三皇子送出府去。準確來說,范閑與三皇子只是在夏家裡略站了站便離開,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不過這其中所表露出來的姿態與決心,必將通過那些商人官員的嘴巴傳出去,傳到明家主事人的耳中。 馬車離開夏宅後,並沒有急著回華園,而是往北城駛去,蘇州北城多是江湖好漢,所以車旁的護衛們也緊張了起來。 「後天是什麼日子?」三皇子睜著純良無害的雙眼,問著范閑。 范閑應道:「夏棲飛入蘇州府衙,狀告明家陰奪家產一事。」 §卷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刑房與遺書 安靜的蘇州長街上,清晰響起的馬車車輪聲掩蓋住了車中的一聲驚呼。 三皇子一驚之後說道:「這官司還能打?」 「為什麼不能打?」范閑微笑道:「打不打得贏再一說,但打是一定要打的。」 三皇子畢竟只有九歲,還是個小孩兒,聽著這事兒就來了興趣,說道:「先生,到時候咱們去瞧熱鬧吧,聽說夏棲飛的親生母親……就是現在的明老太君活活打死的。」 范閑歎了口氣:「打的是家產官司,又不是謀殺舊案,扯的只是慶律文書上面的條文,沒什麼意思。」 三皇子好奇道:「先生,沒成算?」 「沒。」范閑苦笑著搖搖頭:「如果這都有成算……那何苦還做那些手腳?只求將時間拖著,拖的越久越好。」 三皇子悶悶不樂地坐回了椅上,看著四周往後掠去的陌生街景,下意識問道:「這時候不回華園,是去哪裡?」 范閑望著他說道:「陛下讓殿下隨我學習,殿下也一直用心,既然今日殿下也隨臣出來了……就順路去學一下您將來一定需要學習的東西。」 三皇子一怔,不知道范閑說的是什麼。 馬車由西城至北城,卻沒有進入那些漢子們常年盤踞的所在,反而是悄無聲息地沿著一條巷子轉向西面,借著夜色的掩護,與身後啟年小組成員們地暗中警戒,擺脫了可能有的跟蹤盯梢,消失在了蘇州城中。 *** 馬車在一處民宅外停了下來,這裡地勢僻靜,極難被人注意。高達從駕位上下來,手掌握住身後長刀之柄,冷漠而細緻地觀察了一陣後,握拳示意安全,范閑才牽著三皇子的手下了車。 如今留在范閑身邊的六處刺客們都在養傷,唯一完好的二人,范閑也不捨得再讓他們出生入死。所以目前的人身安全,全部交給了虎衛和啟年小組負責,做起事來顯得愈發的小心。 沿著安靜的門洞往裡走著,三皇子心裡覺得有些發毛,四周一片黑暗,鼻子裡卻能聞到一絲火煙的味道。這種感覺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小孩子下意識裡抓緊了范閑的手掌。 入屋,轉到另一個房間,卻是一間臥房,房中一應用具皆在,大床妝台……甚至床上還有一對夫婦正在睡覺! 三皇子張大了嘴,半天沒有發出聲音來,心想這玩是的哪一出?范閑微微一怔,回頭看了領路的監察院官員一眼。 那名官員面色不變,徑直走到床邊,一拉床架上的掛鉤,只聽得咯喇一聲,床的上頭那面布帷緩緩拉開,露出一條斜斜向下的道路,然後比劃了一個請的動作。 在他做這一切的過程之中,床上那對夫婦只是往裡挪了挪,並沒有任何反應,看也沒有看床邊的人一眼,就像是瞎了聾了般,又像是范閑這一行人都像是幽靈一樣。 范閑看著這一幕,不由苦笑起來,撓撓頭,總覺得很像前世看過的某種小說,沒有想到如今卻在自己的眼前成為了事實。 這間民宅,自然就是監察院四處放在蘇州城裡的一個暗寓。 *** 到了此時,三皇子自然知道今天來的是什麼地方,牽著范閑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地下通道裡走去,心裡打著鼓,顫聲說道:「老師,雖然學生是皇子,但是依朝中規矩,學生是沒有資格知道監察院暗寓的。」 范閑笑道:「每個州城裡都有三到五處暗寓,又不是什麼出奇事務,至於規矩,有我在這裡,沒人能說什麼。」 他是監察院提司,在陳萍萍那封手書之後,他便擁有了監察院絕對至上的權力。 聽到范閑這般說,三皇子略放了些心,在那些幽暗燈光的襯映下,繼續往前行進。其實監察院四處在蘇州城的寓所並不是最大的,但卻是最隱秘的,下行不多久,便到了一間密室。 室內燈光寧靜凝重,昏暗映照著有些逼仄的房間,房間裡生著一爐炭火,兩把烙鐵,幾盒藥物,幾把長凳,十幾枝或長或短、形狀各異的金屬尖銳物。 正是逼供的標準配置,尤其是配上刑架上面那兩個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人,更是清楚無比。 范閑嗅著這股熟悉親近的氣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感覺三皇子的手握的更緊了,心裡不由笑了笑,這小孩子在宮中京都中行事陰險,但畢竟還是小孩兒,哪裡真正見過這等屠場一般的場景。 正在逼供的四處官員,因為熱的緣故,已經脫了衣服,赤裸著上身做事,見著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忽然來到了暗寓,唬了一跳,趕緊匆忙地四處找衣服穿。 范閑揮手止住他們的舉動,說道:「繼續做事……問的怎麼樣了?」 一名官員正穿了一個袖子,狼狽不堪地走到屋角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拿了幾張紙過來,正是逼供所得。 范閑拿著看了一眼,不由皺起了眉頭,正是因為自己一直記著君山會的事情,所以為了抓緊時間,今天親自來看審問的情況,沒料到已經是好幾天過去了,依然沒有太大的進展。 被監察院抓獲,並且一直上手段的兩個人……正是三月二十二日夜間,在江南居前刺殺夏棲飛的兩隻如燕子一般的刺客! 當日,這兩名刺客中了六處劍手的毒,見機極快,便想逃跑,但沒料到途中卻被海棠給打昏了,事後范閑這邊自然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並且藏到了一個暗寓之中,嚴刑逼供,就是想知道一點君山會的內情——對於監察院來說,君山會實在有些神秘,而連監察院都沒能掌握的勢力,由不得范閑擔心起來。 一個鬆散的組織?卻能把慶廟的二祭祀當棋子? 范閑皺眉看著下屬們逼供的成果,這兩名刺客是江南一帶出名的殺手,武功高強,行事陰辣,不過似乎卻對君山會的瞭解不多,只是被明家用銀子買來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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