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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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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你的看法。」范閑看著他,「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聽你的意見。」 范閑將前些天崔公子的事情講給言冰雲聽了,言冰雲面色不變,問道:「大人想怎麼做?」 范閑沉默了半晌,但他既然已經開了頭,自然就會繼續說下去:「依照院子裡的意思,我們會逐漸縮減信陽方面在北方所獲取的利益。」 「院子裡的意思?」言冰雲看著范閑的雙眼,輕聲說道:「聽說提司大人來年有可能掌管內庫。」 范閑就當沒有聽見這句話般微微笑著:「言大人被關了大半年,消息還很靈通。」 *** 長久的沉默之後,言冰雲忽然說道:「這些事情和我說做什麼?」 「因為北方的路線你最熟悉,如果將來有需要收網的那一天……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必須開始盯緊了,而離開了言大人,我在北方根本沒有任何力量。」 言冰雲平靜說道:「范大人很看得起下官。」 「我從來不以為你只是一個單純的病人。」范閑冷靜說道:「我相信言大人如果有這個意願的話,依然是能夠在北方呼風喚雨的人物。」 「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我是你的上司。」范閑的面色漸漸寒冷了起來,「我不是請求你的幫助,是要求你的配合。」 言冰雲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冷笑道:「等提司大人真正接管監察院的那一天,我們再來說這個也不遲。」 范閑笑了起來,擺擺手道:「就知道玩這一套是不管用的。」他頓了頓後說道:「其實道理很簡單,長公主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不僅僅是我需要你,想來,你也需要我。」 言冰雲沒有思考什麼,很淡然地點點頭,然後很直接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必須說清楚,你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完全錯誤。」 「為什麼這樣講?」 「如果想要逐漸壓縮長公主從走私中獲取的利益,你就不應該找沈重。」 「沈重是錦衣衛鎮撫司的指揮使,一路北上,我不找他能找誰?」 言冰雲看著他的雙眼,說道:「沈重,長寧侯,這些都是太后的親信……他們與長公主的交易已經做了很多年了……如果你想另起爐灶,為什麼不去找那個年輕的皇帝。」 范閑歎了口氣,說道:「因為我看不清楚那個皇帝的心思。」 「北齊皇帝是個很純潔的人,很容易激動的人。」言冰雲豎起一根手指,「純潔的激進派,是需要銀子的。」 范閑看著他,半晌後說道:「我信任你。」 「目前,我值得你信任。」言冰雲說道。 范閑心裡松了一口氣,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雖然如今的世界是他們的,但終究是我們的。」說完這句話後,他就離開了房間,留下身後在回味這句古怪話語的言冰雲。 *** 連著三天,使團方面還在處理與北齊的外交事宜。正使范閑卻與言冰雲在房中密謀著,漸漸地言冰雲也不再遮掩什麼,將自己掌握的情報佐以分析,很明確地為范閑今後的行動確立了指導思想。 一靜不如一動,信陽那方面用拖字訣,太后那方面也要用拖字訣,唯獨宮中,需要想辦法接觸一下。范閑曾經動過念頭,是不是應該去拜訪一下那位上杉大將,卻被言冰雲冷漠地阻止了。 言冰雲認為這些事情根本沒有必要去做,如果對方需要,自然會找上門來,范閑進入上京之後做的事情,以言冰雲的專業眼光看來,實在是一塌糊塗。 范閑沉默受教,知道這些事情,自己確實不如言冰雲。在閒談之餘,也曾經談過重新整合北方諜網的事情,但言冰雲明顯不放心他的能力,所以一直沒有鬆口。 一日用膳之後,范閑忽然開口說道:「那位沈大小姐很有能力,居然知道你藏在使團裡,又上門來了。」 言冰雲面若寒冰,絕情如流雲,淡淡道:「通知沈重,他會處理自己女兒的事情。」 范閑看了他一眼,真的很不理解這位年輕的官員,是怎樣磨礪出來如此冷漠絕情的心志。 §卷四 第七十三章 憐子如何不丈夫 慶國的使團安靜了下來,就輪到別的勢力著急了,盛掌櫃常常來送酒,卑微地傳達信陽方面的致意,沈重也重新邀請了范閑幾次,范閑找了一個極好的藉口推託掉,對方也沒有辦法發脾氣,反而是長寧侯有些心痛到嘴邊的肥肉溜掉,在沈重面前哭喪著臉催了好幾次。 長公主與上杉虎之間或許有什麼協議,但是信陽方面在北齊畢竟沒有太深的根基,始終是需要監察院的力量幫助,經由范閑的勸說,言冰雲終於同意了他的計劃,準備動用這四年來鋪織的網絡。 南方傳來的消息表面慶國朝廷穩如泰山,沒有一絲波動,只是監察院的報告裡提到山東路那邊最近出了幾件極為蹊巧的命案,兇手殺死的雖然是普通百姓,但是行事的手法卻極其兇殘。這是刑部的案子,只是一直沒有查出來,所以眼下是監察院四處接手。 范閑沒有將這件命案放在心上,言冰雲也沒有注意到這裡,畢竟上京的事情已經夠頭痛,而且二人在籌劃那件陰刻事。 *** 范閑推託所有宴請的理由都很充分,因為這兩天他經常在陪一位村姑聊天,以那位村姑的身份,不論是沈重還是長寧侯,都沒有膽量和她去搶客人。 北齊上京一條幽靜的街巷之中,一男一女正在散步閒聊,話語輕輕飄了起來,擾了那些正棲在花叢裡貪蜜的蝶兒。 「自然乃一天地,一人乃一天地,所謂天人合一,便是人事必須依循天地自然之道,二者方可和諧。」 「和諧只是表狀。大人以為,天人合一,與天人相通又有何差異?」 「噢,這一點本官就不清楚了,只是覺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此方能和諧啊。」 「還是和諧?」 「和諧最高。」 *** 「范大人今日所論別出機杼,朵朵實在是佩服。」嘴裡說著佩服,村姑海棠卻依然是雙手插在大口袋裡,拖著步子,面色寧靜,在大街上像個懶婆娘一般走著,臉上哪有半分佩服的感覺。 范閑自嘲地摸摸鼻子,如在宮中那天一般,學海棠的模樣走著「掃地步法」,心想幸虧這條大街比較安靜,不然自己二人這般走路,只怕會被旁觀的行人笑死。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海棠說道:「我只是覺著這樣走路舒服。至於旁人怎麼看,我還真不在乎。」 范閑略一思忖,發現這話倒也挺正確,人都是好逸惡勞的,這樣走路確實比昂首挺胸要來的舒服些,問題是——如果真是懶,為啥不去床上躺著?他心裡這般想著,嘴裡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我還是覺得躺床上舒服,海棠姑娘要願意,咱們可以躺在床上說說文學,聊聊人生……」 海棠看了他一眼。 范閑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他對於海棠這個奇妙的姑娘確實沒有太多男女方面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與她一路閒談,總是會讓自己覺得很放鬆。 重生之後,范閑一直想經歷許多有趣的事,認識許多有趣的人,此次出訪北齊,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滿足他這個精神需要。雖然一路上夾著暗殺陰謀,事情並不如何有趣,但認識了言冰雲和海棠這兩個有趣的人,范閑覺著已是比較划算。 「聽說范大人前些天與沈重大人見過一面?」海棠輕聲問道,伸手撥開街畔垂下的青枝,如今天時已經漸入夏季,只是前些天雨下的密,所以沒有暑氣烘烤,樹木花叢春意猶存。 范閑點點頭:「不歡而散。」他知道苦荷雖然超然朝政之上,但看得出來,這一脈的力量依然是偏向太后方面,所以猜到海棠為什麼要問這個。 「不歡而散?」海棠微笑著,那張平常的臉上溫柔無比,「我只是很好奇,范大人如此急忙拋出那樁提議,難道不怕傳回南方,對你的官聲造成影響?」 范閑心頭微凜,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我不是很明白姑娘說的是什麼。」 海棠說道:「太后對大人的提議很是動心。」 范閑面色微沉說道:「海棠姑娘應該知道這些天,本官一直閉關拒客,之所以您一說話,我便出來陪您散步,全是因為本官心裡覺著姑娘雖然在霧渡河畔曾經出手,但畢竟是世外高人,不會談論這些世上蠅營狗苟事……海棠姑娘,您令本官失望了。」 「我如果不說這些,只怕范大人會更失望才對。」海棠心神清明,根本不會被范閑的花言巧語騙了去,「太后請您入宮。」 范閑呵呵一笑,拱手行禮道:「勞煩海棠姑娘傳話,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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