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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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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建聽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震,趕緊出列。 皇帝輕聲說道:「朕要你的兒子擔這個差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范建沉默了少許,馬上便醒了過來,微笑應道:「臣不敢有想法。」 「是不敢還是沒有?」 「是不敢。」 「如果你敢,你會怎麼想?」 宮殿之外風雪交加,殿內溫暖如春,卻因為君臣間的這幾句對話變得與室外一般凜然了。與范建交好的官員們不禁暗中著急,心想司南伯大人,今日為何殿前應對如此亂了分寸。 片刻之後,只聽見范建輕聲回答陛下的話:「臣與犬子分開十六年,如今只是相逢數月,便又要分離,不免有些不忍。」 這不忍二字輕輕回蕩在宮殿之中,不知道會落入誰的耳中。 皇帝微微一笑,知道對方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是這個從小一路長大的夥伴,其實並不明白自己派范閑出使北齊的真正用意,看來……還是只有陳萍萍最明白自己啊。 「不過數月,春中去,秋初回,又有甚不忍的?」 皇帝不待范建再說話,微笑擺手,宣了旨意:「戶部尚書年老病弱,已休養多時,宣旨慰諭。賞……戶部左侍郎范建遞補尚書一職。」 朝臣並無異議,范建早就在戶部一手遮天,只不過一直沒有扶正罷了,有些一肚子壞水的大官忍不住心裡嘀咕,心想范侍郎才將自家的柳氏扶了正,這皇帝就將他扶了正,若侍郎大人早知如此,會不會許多年前就將柳氏扶正再說? 當然,眾官心裡都以為,這是陛下對於先前令范閑出使北齊的一手補償。 范建知道此事再無可能轉圜處,面色寧靜,上前叩首謝恩。皇帝又轉向林若甫處,微笑說道:「宰相大人,令愛新嫁,朕便將范閑支使出去,你可想說些什麼?」 宰相林若甫苦笑著出列一禮,慶國的君相之間看似融洽,但事實上君權威嚴,沒有一個人敢於嘗試稍加撩撥,先前他對於范建的行動就有些不解,此時陛下問到自己頭上來,他自然不敢有二話,沉穩應道:「范閑正是該磨練磨練。」 *** 朝會之後,皇帝陛下心情似乎好了些,乘著輿駕回了後宮。大臣們沿著直道向高高的宮牆外行去,紛紛向范建道喜,恭賀他出任戶部尚書一職,從此以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掌握慶國的一應變財之物。 禮部尚書郭攸之打趣說道:「范大人,從今以後,老夫們的俸銀得從您手上領了,可別克摳得太厲害。」 范建呵呵一笑,搖頭道:「郭大人愛說頑笑話。」范閑整了郭保坤幾次,但是朝堂之上,這兩位大人之間,倒像是毫無芥蒂一般。 往外走著,林若甫輕輕咳了一聲,走上前來,群臣向宰相行禮,知道他一定有些話要和自己的親家講,所以散開了些。林若甫輕聲說道:「范大人,陛下為何執意讓范閑出使北齊?」 二人如今已是親家關係,自然虛套就少了一些,范建苦笑道:「下官確實不知,或許……真是想讓犬子磨礪磨礪?」他嘴上這般說著,心裡卻知道,一定是那個該死的跛子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不過轉念一想,范閑暫時離京,避開太子與二皇子的拉攏,等到大皇子領軍回京之後再看,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若甫似乎同時想到了這點,不過他有更深的一層疑慮,似乎陛下對於自己的這位「愛婿」似乎關切得有些太多了,難道真是僅僅因為晨兒的緣故? 宰相大人搖搖頭,微笑對親家說道:「大寶最近一直在山上,勞煩范大人了。」 「哪裡話?」范建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再過一個月,春暖花開之時,出使北齊的使團就要離京,到時候我會讓婉兒常回相府看看。」 「是啊,最近這些天大寶也不在府裡,常覺府中冷清。」林若甫若有所感,歎息了一聲,「范大人若有空暇時,不妨也多來我府上走動走動。」 「相爺有命,豈敢不從?」范建微笑道。 *** 又是僻靜無人老地方,又是兩輛馬車,又是那兩個站在范閑身後十幾年的半老不老陰謀家,依然各自躲在自家的馬車裡說話。 「我說過,我不希望他和監察院扯上關係!」剛剛升為戶部尚書的范建,聲音似乎一點喜悅都沒有,冷淡至極。 對面馬車裡的陳萍萍嘶著聲音低笑了兩聲,說道:「出使北齊,和我這個破院子可沒有什麼關係。」 范建忍不住掀起馬車側簾,冷聲道:「沒關係?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肖恩如今在你手裡,你想殺就殺了,何苦讓他去搏這個名聲?肖恩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應該清楚。」 「我沒有忘記,你手中也有陛下的一部分力量,相信就算院子裡也有你的人。」陳萍萍依然低沉地笑道,笑聲裡似乎有一種很陰戾的味道。 「你我私下見面,恐怕陛下也會不喜歡。至於肖恩,殺不殺得了都無所謂,我榨了他二十年骨髓,留不下什麼了。而且北齊的年輕皇帝,也不見得有咱們主子這般大海胸懷,敢不敢用前魏的密諜首領,還要另一說。至於范閑此次出使北齊,真的是皇上的意思,范大人也清楚,如果讓那孩子留在京裡,天天被太子和二皇子拉扯著,將來只怕會惹出極大的麻煩。」 范建一下子安靜了,知道這是一個很致命的問題,絕對不能允許范閑摻和到皇室爭奪繼承權的爭鬥之中。他將車壁的側簾放下,閉目靠在軟墊上,仍然不能放心那個自己看顧了十幾年的孩子,與監察院這些恐怖的機構發生任何關係。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陳萍萍冷冷說道:「陛下既然都同意了這個安排,你就放心吧。」 沒有人看見范建的唇角綻起一絲冷笑,他淡淡開口說道:「言冰雲被抓了,你們院裡怎麼配合他?」 「自然有人接手。」 「不要派些庸才!」 陳萍萍微笑道:「或許你也該出些力了。要知道上次東夷城派人入宮刺殺了長公主的宮女,葉重一直疑心是院裡做的,風聲現在也傳到了信陽,所以我這邊有些不方便。」 范建心頭微微一動。 *** 蒼山之上,積雪深厚,遠處溫泉處隱有白霧升騰,那些不停舞動的丹頂鶴卻不知道去了何處。范閑細細看了一遍父親與王啟年寄來的信件,然後用手一搓,又搓成了粉末一般,隨手扔出了窗外。 窗外雪景極美,大寶和范思轍正在堆雪人,一個大胖子一個小胖子吵個不停,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范思轍才會顯現出一些小孩子的正常模樣,而不再像一個酸腐至極的賬房先生。 范閑微微一笑,想到這些天雪大難行,但京裡的澹泊書局依然派人將賬目送入山中,那位七葉掌櫃還真是很忠於職守。書局的生意如今好得出奇,京中幾家分店因為《半閑齋詩集》的推出,也牢牢地站穩了腳根,而鄰郡裡的幾家澹泊書局分號,也開始回帳了。 范思轍昨天晚上清點賬目,看見那兩萬三千兩銀子的淨入後,眼睛都有些赤紅,一個勁地勸說自己趕緊將石頭記的後十回存稿放出來。范閑卻不會答應他,這寫詩就惹了這麼多事,如果讓人知道石頭記也是自家寫的,誰知道還會鬧出什麼風波。 長公主回信陽了,但朝中依然有她的勢力,關鍵是不知道與她同聲共氣的,究竟是太子,還是那位自己一直未曾見過面的二皇子呢? §卷四 第三章 疑問 范閑信步走出書房,呼吸著蒼山冬日裡的清閒空氣,很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循著陣陣麻將聲,很容易地找到了妻子與另幾位姑娘的所在,看著桌上那副翠綠無比的麻將子在那些白生生的俏柔手掌下翻滾著,范閑心頭一動。 待他看見一旁的妹妹正借著雪光,捧著二皇子送來的那本前朝詩集認真觀看時,范閑心頭又是一動。 太出名果然不是好事,豬怕胖,人就怕這個。范閑苦笑著,自夜宴之後,太子與二皇子雖然表面上與自己根本沒有任何交往,但是辛少卿與靖王世子李弘成這廝可沒少去范府,就連自己躲到蒼山之後,還是沒能阻了對方送來的年禮。 年三十的時候,蒼山上這撥人曾經回了趟京都,短短幾天的時辰,李弘成竟是追著味兒跑了過來,死磨硬纏著要一起上蒼山。范閑哪敢答應,最後還是迫不得已將柔嘉小姑娘帶進山來。 看見他進屋之後就在發呆,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柔嘉郡主,小姑娘脆生生地說道:「閑哥哥,你要玩牌嗎?」 范閑聽著閑哥哥三個字就想到了寶哥哥,趕緊擺了擺手,笑道:「郡主玩吧,下臣隨意走走。」 聽他刻意說得生疏,柔嘉郡主撅起了小嘴,卻忍著沒有表露出不悅,看著煞是可憐可愛。一旁的林婉兒忍不住說道:「相公,要不然你來玩幾把吧。」 「免了。」范閑擺手擺的更急,離開牌桌邊上。不料腳下卻碰著個軟軟茸茸的東西,他微微一怔,望下去,才發現腳下是一個盒子。盒裡堆著乾草碎布,上面有三隻肉乎乎的小貓正在睡覺,小貓兒眯著眼睛,皺著黑鼻尖的模樣,看著十分可愛。 范閑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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