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青山接流水 | 上頁 下頁
五四


  如果事實真如仇天行所言,當年真是慕少顏助簡南英害死了葉天羽,逼得母親隱姓埋名,為何鐵牛舅舅會一意追隨于慕少顏?母親是那麼疼愛鐵牛舅舅,而鐵牛舅舅為救自己而死,如果一切真的是慕少顏的錯,鐵牛舅舅怎還會那般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還有,莫爺爺又是何來歷?為何仇天行閉口不提他?明明是他派人前往容州捉拿莫爺爺,為何他卻不提此事?他為何要捉拿莫爺爺呢?

  無塵師太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母親為何要自己聽命於她?為何要自己不得向任何人洩露父母的姓名和居住之地?為何說不得告訴任何人有關她的事情?

  這種種的疑問,盤桓于藍徽容的腦海,她在林中長久地徘徊,直至夜深露重,都無法撥開眼前這層迷霧。

  輕笑聲傳來,孔瑄抱胸依于松樹前:「這位仙子,請問是否迷路了,小生雖是凡夫俗子一名,卻也十分願意替仙子指點迷津。」

  藍徽容知他見自己心事重重,夜深還不回營,擔心自己的安危,前來尋找,心中湧上一絲暖意,微笑道:「小女子藍容,迷路于這密林之中,還望仙人指點一二。」

  孔瑄慢慢走近,目中閃著很輕淡的笑意,看著月華星輝透過樹梢灑在藍徽容青裙之上,瑩光渺渺,清絕出塵,她秀麗的面容微微仰起,慧黠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眷戀,靜靜看著自己,林中清風吹過,她身上有一股溫柔的氣息,令自己刹那間心旌搖動。

  孔瑄低頭看著藍徽容,輕聲道:「敢問仙子,因何迷路?」

  「這林間樹木太密太多,迷住了我的眼睛,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看不清路在何方。」

  孔瑄沉默一瞬,忽然牽住藍徽容的右手,她的手是如此細膩柔軟,纖細婉轉,指間隱有一股涼意,讓人恨不得將這手貼在胸口燙熱了,捂暖了,一輩子都不放開。

  藍徽容靜靜地看著孔瑄,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似一塊烙鐵似的,將自己涼涼的手烘得滾燙滾燙,帶著烈火直撲入心間,驅散心頭的重重烏雲。

  孔瑄低頭望著藍徽容,柔聲道:「你閉上眼,讓我帶你出去,可好?」

  藍徽容輕輕閉上雙眼,黑暗中,手上腰間,兩股大力傳來,耳邊風聲掠過,蹬蹬之聲響起,蓑草氣息漸漸淡去,清風拂面,身軀悠悠蕩蕩,她緩緩睜開雙眼,夜風中,樹林竟在自己的腳下,孔瑄牽著自己的右手,立於最高的大樹之巔。

  「何必去理有多少樹擋住了你的視線,跳出來,站於大樹之上,你就看得清路在何方了。」孔瑄望著廣褒的夜色,悠悠說道。

  藍徽容心有所悟,低低道:「是啊,何必去理眼前的迷霧,跳出來就是了。」

  孔瑄嘴角含笑,側頭望著她:「不知仙子可願與小生一起,飛出這片樹林?」

  藍徽容抿嘴一笑,孔瑄心中欣喜莫名,體內血流洶湧,真氣充盈全身,右手輕輕一帶,二人如驚鴻掠波,在林梢飄然而過。

  星月銀輝映照茫茫大地,夜風之下萬木隱嘯,兩個空湛靈動的身影如夢如幻,朦朦朧朧,宛如秋空中的一輪明月,又似靜夜裡的一縷清風,自萬木之巔悄然滑過,悠然落于林外青青草地之上。

  「你看,不用再想路在何方,已經出來了,」孔瑄低頭望著藍徽容,輕聲道。

  藍徽容回頭看向樹林,低低歎道:「是啊,出來了,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孔瑄覺得握住的那纖柔皓腕漸漸轉暖,卻怎麼也不捨得放下,心中千回百轉,忽然笑道:「我再帶你去一處地方,可好?」

  「嗯。」藍徽容慢慢低下頭去,輕嗯聲脈脈婉轉。

  孔瑄見她此刻這般的靜如秋蘭,柔如碧水,晨間戰場上那錚錚的傲骨似都化成了萬千柳絛,將自己的心緊緊纏住,牢牢鎖緊,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喜悅之情,牽著藍徽容的手發力疾奔,不多時便翻牆而過,到了茶恩寺的大殿之前。

  「我們到那上面去,這樣可以看得更遠,可好?」孔瑄指向宏偉大殿的屋脊,側頭問道。

  藍徽容稍有遲疑:「可這處供著佛祖,這——」

  「容兒,佛祖在哪裡?」

  藍徽容瞬間醒悟,微笑道:「是,佛祖並不在這殿裡。」

  「對,你的心在哪裡,佛祖就在哪裡。」兩人相視一笑,騰身而起,攀住屋簷斗拱,翻轉而上,不多時,便立在了大殿最高的屋脊之上。

  遙望夜色中前方連天軍營,兩人靜默片刻,緩緩坐了下來,都不再說話,任夜風拂過,聽鳥兒低鳴,藍徽容的心漸漸平和,倦意襲來,她將頭依在孔瑄右肩,沉沉睡去。

  二七、魅瞳

  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魚白,藍徽容抿著嘴,唇角帶著稍顯羞澀的淡笑,偶爾側頭看看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不停揉搓右肩的孔瑄,兩人靜靜地走在回西狄軍營的路上。

  想起昨夜竟依在他肩頭睡了大半夜,藍徽容便面上飛起彤雲,自相識以來,兩人似兄弟,如朋友,卻從未象昨夜這般,這一刻,她竟怕再看孔瑄那明亮的眼睛,怕面對他眼中那溫柔的笑意,偶爾觸及他的目光,也是飛快地轉了開去。

  回到大帳,藍徽容收起如絲心緒,兩人靜靜用過早飯,那元禮含笑走了進來。

  雖然心中尚存疑點,但既知仇天行是母親的故友,藍徽容連帶對這那元禮的印象也好了一些,覺得他眼內閃爍的光芒不再是那麼令人心驚。

  那元禮一襲青玉色衣衫,益發顯得他長身玉立,姿容出塵,他唇邊仍是掛著謙和的微笑,凝望著藍徽容微微行了一禮:「藍小姐,義父怕藍小姐在這軍營之內悶得慌,他老人家忙於軍務無法抽身,命在下前來相陪,藍小姐若是不嫌棄,在下願陪小姐在這附近遊玩一番。」

  「那公子太客氣了,只是我素喜清靜,不愛遊玩,就不勞煩公子了。」

  那元禮面上笑容不減:「藍小姐不愛遊玩,喜歡清靜,那定是極擅琴棋書畫之道,那某不才,想向小姐討教一二。」

  藍徽容見他溫潤謙和,彬彬有禮,又是母親故友之義子,她又一心想將西狄軍在這處拖上十日,倒也不好太過拂他面子,便與他或對弈,或聯詩,或論畫,那元禮談吐文雅,於文詞詩畫一道頗為精到,偶發妙論,倒也讓藍徽容心中隱生才子之歎。

  每日晚飯,仇天行也必派那元禮過來請藍徽容過去與他和寇公修、楊盛一起用餐,席間,他三人追憶往事,慨歎不已,寇公修與楊盛得知清娘已經去世,淚灑當場,藍徽容相勸多時才止住二人傷痛之情。

  藍徽容聽著三人敘述當年往事,母親的過去在心中漸漸清晰明朗,她傳奇的一生如一幅畫卷般慢慢展現在藍徽容面前,藍徽容越是瞭解母親的過去,心中的疑雲就越重,以母親的慧心與才情,當不會不知,自己一旦踏入這個漩渦,會被這些故友一個個看破來歷,她和無塵師太為什麼會這麼安排呢?

  想起無塵師太的叮囑,在與仇天行等人交談時,藍徽容便存了幾分警惕之心,始終沒有透露母親歸隱後的情況。只是這樣一來,她也不好明著打探有關莫爺爺的消息,只能將這事悶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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