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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十三、青雲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西狄軍在月牙河以北休整,未再有移軍跡象,慕軍也就平靜收于大營之內。

  虎翼營士兵不知是被藍徽容箭藝武技所懾,還是上司發了命令,不再挑釁於她,間或有對擊之機,也都抱著坦誠請教的態度,藍徽容與眾人漸熟,因其言語不多,下手時又頗留情面,眾人對她好感日深,也不再象先前一樣敵視於她。

  藍徽容這幾日一直與那孔瑄同帳歇宿,數日下來,倒覺得這孔郎將頗好相處,話語不多,並不刁難於她,偶爾開開玩笑也是點到即止,藍徽容見那小侯爺也未再為難自己,慢慢放鬆下來。

  只是她為防孔瑄看出自己的女子身份,行事小心翼翼,諸事皆感不便,憋得十分辛苦,時值夏日,曬至汗流浹背,更是苦不堪言,每日看著那些士兵們赤祼著上身在營地內晃來晃去,看著他們成群結隊去山間溪流洗浴歸來,藍徽容便鬱悶至極點,只能趁著孔瑄偶爾不在營帳的時間,打盆清水草草應付一下。

  多日下來,藍徽容漸感疲倦,精神壓力日益沉重,夜深人靜之時,她難以入眠,自己現在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母親為什麼要給自己套上一個這麼沉重的枷鎖?那海闊天空、山高水遠難道真的只能是一場虛幻的夢嗎?何時才能擺脫這種桎梏呢?

  這一夜,輪到藍徽容隨孔瑄巡營,夜色碧青,星光燦爛,藍徽容默默地隨著孔瑄在大營內巡視數圈,檢查過值夜軍士,正欲回到營帳,忽然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馬兒嘶鳴之聲。

  藍徽容心頭一跳,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孔瑄聽得清楚,回過頭來:「方校尉。」

  藍徽容忙應了一聲,快步跟上,心中卻盤算起來。

  回到營帳,剛剛睡下,孔瑄猛然想起要去小侯爺帳中稟報一些事情,匆匆而去,藍徽容心念青雲,難以入睡,權衡再三,終按捺不住,爬了起來。

  她依著先前所聽聲音方位一路伏行過去,不多時便聞到馬兒腥燥的氣息,細心探查一陣,知馬廄周圍並無值守軍士,只有兩盞氣死風燈在夜風中搖曳。她貓腰閃過前排馬廄,輕聲喚道:「青雲,青雲!」

  青雲那熟悉的打噴聲傳來,藍徽容大喜,就著燈光躍過去,將青雲的頭攬在了懷中,愉悅萬分:「青雲,乖青雲,你受苦了!」

  青雲乍見主人,也是頗為歡喜,馬尾輕甩,將頭伸在藍徽容懷中輕輕廝磨。

  一人一馬相依良久,藍徽容方放開青雲,從馬廄一頭抱過一堆草料,依在木欄之上,看著青雲歡快地嚼著草料,用心察探並未有人跟蹤自己,四周也無旁人,徹底放鬆下來。

  夜空中一彎初升的新月與滿天星光交相閃爍,藍徽容望著青雲淺淺而笑,輕言軟語:「青雲,實在是對不住你了,你忍一忍,遲早我會將你要回來的。」

  她轉過身靠住木欄,仰望蒼穹,呼出胸口積鬱多日的悶氣,任夜風拂上自己的面頰,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心緒如潮,低聲道:「青雲,說真的,我很想回去,呆在這種地方,每天看到的是一些血腥殘暴的場面,實在憋得難受。可是青雲,你說,哪裡才是我的家呢?青雲,要不我帶你到蒼山霧海去走一走,看哪裡水草多,咱們就在哪裡定居下來,好不好?」

  青雲輕輕地噴鼻,似在回答她的說話,藍徽容輕笑著回轉身來,撫上青雲的頭:「知道了,會說話算話的。你可得放聰明些,上了戰場,見了刀劍流箭什麼的要躲著點走,小命要緊,你是馬兒,沒人會笑你是膽小鬼的。」

  夜風似在某個方向凝滯了一下,空中彌漫的青草香也似乎混上了一絲溫熱的氣息,青雲輕噴一聲,似笑非笑,藍徽容猛然跳將起來,在馬廄周圍探查了一番,又未見人影,心神漸漸有些不安,依依不捨地撫上青雲:「青雲乖,我得空再來看你。」

  她悄無聲息地潛回帳內,孔瑄仍未歸來,半個時辰後他方輕輕入帳,不多時便聽得他呼吸聲悠長而有節奏地響起,顯是已經熟睡。

  帳內一片寧靜,藍徽容仰望黑暗,感覺不再似昨夜那般苦悶,心中的積鬱稍得緩解,嘴角慢慢露出一絲笑容,悠然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晨,藍徽容很早便醒轉來,帳中卻已不見了孔瑄的身影,她想起昨夜那依稀的感覺,有些心疑,但轉瞬一想,自己好似也未透出什麼底細,大不了就是個私探馬廄,何況青雲本就是自己的,遂也拋開了那一分擔憂。

  她得見青雲,如同見到親人一般,多日來悶在心裡的話稍得傾訴,精神便覺清爽了很多,訓練時興致高昂,還與同組將士用心切磋,身手利落,博得眾人一片叫好之聲。

  旗臺上,慕世琮與孔瑄並肩而立,霞光投在二人身上,清新而溫熱。

  「飛鴿組剛有傳信回來,方家村村民悉數南遷,暫時未能找到村民瞭解當年之事和那小子的底細,不過他們去岳將軍手下提及的那個院子看過,確有一座土墳,裡面確有一具老婦屍體,死亡時間吻合。」

  「嗯,岳叔叔倒是未說假話。」

  「是,村子裡各家各戶都供著一幅清娘子的畫像和長生牌位,已找了一幅清晰些的畫像送回來了,侯爺請看。」孔瑄伸手遞過一幅畫卷。

  慕世琮接過畫卷,慢慢展開,看得片刻,眉頭輕皺:「怎麼看著似有些眼熟?象在何處見過此女子似的。」

  「既是王爺的故人,可能王府內也存著她的畫像,侯爺曾偶爾見過也說不定。侯爺如果實在感興趣,回潭州後再細細找找。」

  慕世琮卻不答話,視線投向遠處正與軍士較量槍法的藍徽容,嘴角輕輕上勾:「孔瑄,這幾日你去探查月牙河地形,帶上這小子,把那青雲發還給他吧,也不需盯得太緊,盯緊了他怎會露馬腳,回來後我自有計較。」

  孔瑄也微微而笑:「這小子,倒是個愛馬的,對了侯爺的脾性了。」

  慕世琮聽他提及馬兒,忽然來了興致:「孔瑄,當年我們爭『驚雷』時,就未分勝負,現在再來一場如何?」說著右拳猛然擊出。

  孔瑄大笑著閃身:「侯爺如有興致,孔瑄奉陪到底。」

  慕世琮不再多話,順手抄起台側的一杆長槍,迅雷般的槍勢向孔瑄擊來,臺上頓時風影滾浪,熱氣翻湧,孔瑄微微搖動身軀避過第一輪槍勢,執起長劍,翻身下臺。

  慕世琮緊追而下,槍勢時而雷霆萬鈞,時而輕靈飄忽,槍尖銀光在朝霞印襯下如漫天流星,籠罩住孔瑄全身,孔瑄卻並不驚慌,劍勢緩慢,但劍氣卻慢慢凝重,劍尖輕輕顫抖,隱隱發出龍吟之聲,封住慕世琮一波又一波的槍勢。

  虎翼營士兵見二人忽然激戰,興奮不已,知這是難得的機會,得見主帥和軍中第一高手較量,紛紛停下手中動作,散圍在較場四周觀看。

  藍徽容也立在場邊細看,覺那小侯爺槍勢如迅雷驚風,而那孔瑄劍氣則靜逸自如,一動一靜,一急一緩,卻正好鬥個旗鼓相當,再看得數招,便知二人當不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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