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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八、遺命

  藍徽容在街上怔立良久,怎麼也想不明白莫爺爺的失蹤竟會和遙遠的西狄國人有關,直至看到幾名差役疑惑著向自己走來,心呼不妙,知那郭太守仍在滿城尋找自己,忙穿街過巷,擺脫那幾人的跟蹤,潛進了明月樓。

  進得明月樓後閣二樓,明月迎了上來:「容兒,月姨正急著找你,你昨日去哪裡了,一夜未歸,這裡有封信,只怕是莫爺爺留給你的。」

  藍徽容大喜:「莫爺爺回來了嗎?」

  「不是。」明月道:「昨夜一個小乞丐找上明月樓,說昨天早上有一個老頭在北門旁邊一個小巷內給了他一串銅錢,讓他把這封信送到明月樓交給我,老頭趕著出城走了,這小乞丐得了銅錢就忘了這事,玩了一天,直到晚上才想起來。我想了想,會不會是莫爺爺讓他送的信,容兒你快看看。」

  藍徽容抽出信箋,只見上面空無一字,不由一愣,轉瞬醒悟過來,向明月道:「月姨,麻煩你幫我打一盆鹽水來。」

  「無恙,勿念,有緊急事要辦,暫不回容州。容兒速離容州,去新州無月庵見無塵師太。」藍徽容看著信箋上漸漸顯露的這幾句話,放下心頭大石,但又有些疑惑:莫爺爺既然無恙,為何不帶自己一起離開容州?這無塵師太又是何人?為何要自己前去見她?

  「容兒,你的玉佩怎麼了?!」明月一聲驚呼,視線投向藍徽容的腰間。

  藍徽容一愣,腦中浮現簡璟辰撫佩沉思模樣,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向他索回那半邊玉佩,淡淡的惆悵掠過心間,以後,大概再也不會見到這人了吧?那半邊玉佩,只怕也永遠不能索回來了。

  風老鶯雛,新蟬乍鳴,雨垂纖草,風聚落花。藍徽容牽著青雲立於新州西郊,望著遠處微茫青山,看著微風吹過田間初長小荷,竟無由的有些恐懼,不敢上那無月庵。

  那日收到莫爺爺的留書,藍徽容思忖再三,終決定還是到新州無月庵見那無塵師太。她和明月合演一齣戲,當著藍家眾人的面將安心賣給了明月樓,暗地裡又將賣身契毀掉,將安心送到蘇家莊與安意會合,趁著夜色,幾人又將藍徽容父母遺物運到了蘇家莊宅子。

  諸事處理妥當,與月姨等人揮淚告別後,藍徽容依然是男裝打扮,騎著青雲出了容州城,一路東行,不過數日便到了新州城外。

  她向當地人打聽,才知那無月庵是在新州西郊的煙溪山上,庵堂不大,庵內僅十來個姑子,香火也極清淡。藍徽容問清路途,行到煙溪山腳,竟有些猶豫起來。

  青雲在枝繁葉茂的槐樹下不耐煩地踢躂著蹄,似是有些不明了主人為何會在這處遲遲不動。藍徽容思忖再三,終沿著山路而上,行得小半個時辰,已是極狹窄的碎石道,她只得將青雲系在林中,孤身而上,到了無月庵前。

  無月庵並不大,依山而建,掩映在綠樹修竹之中,山谷泉水之側,玲瓏別致中透著安詳寧靜。

  藍徽容拍開庵門,出來一位老尼姑,瞅了一眼,冷冷道:「這處是尼庵,恕不接待男子。」又呯地一聲將門關上。

  藍徽容這才省起自己是男裝打扮,忙將束髮之物取下,再次敲響庵門,那老尼姑盯著她看了一陣,語氣稍稍緩和:「看來你是女子,是進香還是祈福?」

  藍徽容行了一禮:「師太,小女子藍徽容,來自容州,求見貴堂無塵師太。」

  「你要見無塵師太?!」那老尼姑一臉訝然。

  「是,還望師太通傳。」藍徽容輕聲道。

  老尼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等著吧,無塵師太可從來不見外人的,我只幫你送個信,見不見可與我無關。」

  不多時,老尼姑出來將藍徽容引到庵後一處禪房前,臉上驚奇之色甚濃:「師太說讓你進去。」

  輕輕叩上禪房門,一個清雅的聲音響起:「進來吧。」

  藍徽容在門口躊躇一瞬,終推門入室,室內光線昏暗,陳設極其素淨,一光頭緇衣的中年尼姑正靜靜地注視著她。這尼姑約四十來歲,眉目清雅中略顯華貴氣息,神情平靜中似帶著一絲激動。

  藍徽容施佛禮道:「容州藍徽容見過無塵師太。」

  「你就是容兒?」無塵面上似有暗流洶湧:「可有信物?」

  藍徽容微愣,她只知莫爺爺要自己來無月庵見無塵師太,可這無塵究竟是什麼人,與自己是什麼關係,為何要來見她一概不知,又何曾有什麼信物?

  見她怔愣,無塵微笑道:「我是問,你母親有沒有什麼遺物留給你,可以證明你是容兒的?」

  藍徽容『啊』了一聲,想了想,從懷中取出那半邊玉佩,遞了過去:「母親遺物存放于某處,容兒僅隨身攜帶這玉佩。」

  無塵接過玉佩,默然不語,良久方抬頭道:「怎麼只剩半邊了?」

  藍徽容面上一紅:「師太,出了小小變故,摔碎了,那半邊,尋不到了。」

  無塵手指輕摩著那半闕玉佩,望著牆上的觀世音畫像,表情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禪房內陷入一陣寂靜。

  前堂佛鐘輕敲,無塵方重新注目于藍徽容:「你長得不太象你母親,倒是象你父親多一些。」

  「是,自幼旁人皆有此言,容兒相貌隨父親。」藍徽容聽她言語,似是與父母極為熟識,便越發恭敬肅穆。

  「是不是莫師傅讓你來找我的?他人呢?」

  藍徽容一時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將諸事告知於她,見她猶豫,無塵淡淡一笑,從榻上站起身來,步至觀音畫像前,掀開畫像,用手在牆上輕輕一按,竟是一處暗格,她取出一個雲檀木盒,從中取出一封信函,遞至藍徽容面前:「容兒,你自己看吧。」

  輕輕抽出信函,母親那一手熟悉的楷書如驚雷般撞入藍徽容眼簾,如戰鼓般敲擊著她的心靈。

  「徽容吾女:如你得閱此函,吾定已隨汝父而去,而汝,也勢必不能再續昔日之平靜生活,是吾拖累於汝。吾不願汝得見此函,但汝若因形勢所迫,得見無塵師太,得閱此函,當遵吾遺命:汝之一生,一切當聽從無塵師太吩咐,不得違逆。一切前因後果,師太自會告知於汝。母丁卯年九月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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